望了,可又不是对他顾璨。
这天夜里,顾璨发现陈平安屋内还是灯火依旧,便去敲门。
陈平安绕过书案,走到正厅桌旁,问道:“还不睡觉?”
顾璨笑道:“你不也一样?”
顾璨先前看到桌上堆满了写字密密麻麻的纸张,纸篓里却没有哪怕一个纸团,问道:“在练字?”
陈平安摇头道:“随便想想,随便写写。这些年,其实一直在看,在听,自己想的还是不够多。”
顾璨问道:“那有没有想出啥?”
陈平安想了想,“刚才在想一句话,世间真正强者的自由,应该以弱者作为边界。”
顾璨白眼道:“我算什么强者,而且我这会儿才几岁?”
陈平安说道:“这跟一个人岁数有多大,有关系,但没有必然关系。我以前遇到过很多厉害的对手,大骊娘娘,一条比小泥鳅这会儿的修为、还要厉害的老蛟,一位飞升境修士。不能说他们是纯粹的坏人,在很多人眼中,他们也是好人善人。但最少他们不懂这个道理。”
“这是我最珍贵的道理之一,你是顾璨,我才与你讲,你听不听,是你的事情。但正因为你是顾璨,我才希望你能够用心听一听。你年纪这么就能够想要保护好自己的娘亲,你就是强者,很多很多大人,都比不上你的。”
顾璨趴在桌子上,笑道:“我娘亲说你小时候,为你娘亲做了那么多事情,她总拿这个念叨我没良心来着,说白生了我,是养了个白眼狼。”
陈平安缓缓道:“我们先不谈对错和善恶,如果天底下所有的人,都是顾璨你现在的想法,你觉得会变成什么样子?”
顾璨摇头道:“我从来不去想这些。”
陈平安点点头。
这本就是顾璨的内心真实想法。
顾璨害怕陈平安生气,解释道:“实话实说,想啥说啥,这是陈平安自己讲的嘛。”
陈平安便转移话题,“如果都是你顾璨,我们家乡那座小镇,就没有学塾那边齐先生,泥瓶巷没有我们的邻居刘爷爷,没有刘婆婆,没有经常帮你娘亲收稻谷、抢水源的赵叔叔。”
“我觉得没他们也没关系啊。有那些,也没关系啊,我和娘亲不一样活过来了。大不了多挨几顿打,娘亲多挨几顿挠脸,我迟早要一个一个打死他们。前者,我也会一个一个报恩过去,神仙钱?豪门大宅?漂亮女子?想要什么我给什么!”
“泥瓶巷,也不会有我。”
顾璨瞪眼道:“那可不行!”
脸色微白的陈平安笑了笑。
沉默片刻,陈平安说道:“顾璨,我知道你一直在跟我说真话,所以我才愿意坐在这里,现在我希望最后一个问题,你还是能够跟我说真话。”
“可以!”
“你是不是喜欢杀人?”
顾璨犹豫了一下,只是他嘴角缓缓翘起,最后一点点笑意在他脸庞上荡漾开来,满脸笑容,眼神炙热且真诚,斩钉截铁道:“对!”
顾璨笑容灿烂,但是开始流泪,“陈平安,我不愿意骗你!”
陈平安也笑了,伸出手,帮着顾璨擦拭眼泪,“没关系,我觉得其实是我错了,我的那些道理,是讲不清楚对错是非的,可我还是陈平安,你还是小鼻涕虫。”
顾璨担心问道:“你生我的气?”
陈平安摇摇头,“不生你的气。”
顾璨嘀咕道:“可是你明明还在生气。”
陈平安说道:“我会试试看,对谁都不生气。”
顾璨离开后。
陈平安站起身,走向书案,却停步不前。
刚要转身,想要去桌旁坐着休息会儿,又不怎么想去。
就这么站在原地。
陈平安双手笼袖,微微弯腰,想着。
在南苑国小寺庙里的老和尚,说过一句话,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可是顾璨没有觉得自己有错,心中那把杀人刀,就在顾璨手里紧紧握着,他根本没打算放下。
那么与裴钱说过的昨日种种昨日死,今日种种今日生,也是空谈。
破山中贼易,破心中贼难。
现在陈平安觉得这“心中贼”,在顾璨那边,也走到了自己这边,推开心扉大门,住下了。打不死,赶不走。
因为他迈不过去自己的那个心坎。
顾璨是他绝对不会抛弃的那个人。
那位老大剑仙,名为陈清都的老人,他说这辈子处处讲道理,事事讲道理,就是为了偶尔几次不那么讲道理。
可是陈平安知道,老前辈嘴上不讲了,可道理还在老前辈的心里头。只是就连他这样的老大剑仙,也有道理说不通的时候而已,才只好出剑。
陈平安有些茫然。
他突然发现,已经把他这辈子所有知道的道理,可能连以后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