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年,种夫子偶尔提起这位离开京城后就不再露面的“外乡人”,总是忧虑重重,非敌非友,又似敌似友,很复杂的关系。
可是对少年而言,这位陆先生,却是很重要的存在,亲近且尊敬。
陆抬打量了一下青衫少年郎,啧啧道:“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这句话,真是应景啊,小晴朗,我们十年没见了吧?”
曹晴朗先收起伞,作揖行礼,再为陆抬撑伞,笑道:“我经常能够听到陆先生在江湖上的事迹。”
这十年的江湖和沙场,真是翻江倒海,腥风血雨。
这位陆先生已经一统魔教,而他的几位弟子,如今要么是雄踞一方的魔道巨擘,要么塞外的边军砥柱,要么是传说中能够呼风唤雨的国师。
然后陆先生就在前不久,正式约战了天下第一人,要去挑战那位公认已经不输魔头丁婴丝毫的超然存在,仙人俞真意。
十年,说短不短,说长不长。
世间因这位陆先生而起的恩怨情仇,其实有很多。
但是曹晴朗只是安心和默默修行,守着这条巷子,那栋祖宅。
陆抬摆摆手,示意无需为自己撑伞。
曹晴朗便挪开一步,独自撑伞,并没有坚持。
与这位陆先生,从来无须客气。
两人一起走在那条冷冷清清的大街上,陆抬笑问道:“有什么打算吗?”
曹晴朗微微将油纸伞抬高,后移,然后抬头望去,“我想要走出去看一看,去见一见陈先生。”
陆抬笑道:“这可不容易,光靠不行,就算你学了种国师的拳,以及他帮你找来的那点仙家零碎口诀,还是不太够。”
曹晴朗微笑道:“书中自有白玉京,楼高四万千丈,仙人凭栏把芙蓉。”
陆抬转头望去,“这副傻样,倒是很像他。”
曹晴朗终于流露出几分与年龄相符的纯稚之气,雀跃道:“真的有点点像吗?”
陆抬打趣道:“与他有几分相似,值得这么骄傲吗?你知不知道,你如果在我和他的家乡,是相当相当了不得的修道资质。他呢,才地仙之资,嗯,简单来说,就是按照常理,他一辈子的最高成就,不过是比现在的狗屁仙人俞真意,稍高一两筹。你当年是年纪那会儿的藕花福地,又不如现在的灵气渐长、适宜修行,所以他匆匆忙忙走了一遭,才会显得太风光,换成是现在,就要难很多了。”
曹晴朗摇摇头,伸出手指,指向天幕最高处,这位青衫少年郎,神采飞扬,“陈先生在我心目中,高出天外又天外!”
陆抬哑然失笑。
好嘛,陈平安你可以啊,走了趟观道观,竟然还有如此仰慕你的小笨蛋。
陆抬正色道:“知不知道哪怕是你们家乡这边的飞升一事,依旧风险极大。”
曹晴朗点点头,“所以如果将来某天,我与先贤们一样失败了,还要劳烦陆先生帮我捎句话,就说曹晴朗这么多年,过得很好,就是有些想念先生。”
陆抬叹了口气,清脆一声,收起折扇,使劲在曹晴朗脑袋上一砸,“有本事自己与他说去!”
曹晴朗一手撑伞,一手摸头,无奈道:“这就又不如先生了。”
骸骨滩渡船已经在长nn停靠之后又升空。
对方依旧没有出现。
陈平安不急。
依旧练拳。
在跨洲渡船即将驶出宝瓶洲版图之际,陈平安收起拳桩,走去开门,廊道那边,走来一位玲珑小巧的宫装妇人,以及一位没有身穿龙袍的年轻皇帝,和一个陈平安更熟悉的人,墨家游侠儿,横剑在身后的许弱。
陈平安开了门,没有站在门口迎接,假装三个都不认识。
走回屋内,陈平安站在桌旁,倒也没率先落座。
三人走入屋内后,那位妇人径直走到桌对面,笑着伸手,“陈公子请坐。”
陈平安笑了笑。
那个年轻人满脸笑意,却不说话,微微侧身,只是那么直直看着从泥瓶巷混到落魄山上去的同龄人。
许弱轻声笑道:“陈平安,好久不见。”
陈平安这才抱拳道:“许先生,好久不见。”
小小屋内,气氛可谓诡谲。
妇人掩嘴娇笑,“咱们这是做什么呢,都坐吧,说来说去,还不是自家人,咱们呀,都别客套了。”
只不过当四人都落座后,就又开始氛围凝重起来。
许弱已经开始闭目养神。
如今已经等于坐拥宝瓶洲半壁江山的大骊新帝宋和,则自顾自打量四周,跨洲渡船,这还是他第一次登船,初看瞧着有些新奇,再看也就那样了。
从大骊娘娘变成大骊太后的雍容妇人,则笑望向坐在对面的青衫男子,开口第一句话就是暗藏玄机的套近乎,“我家睦儿在泥瓶巷那些年,多亏陈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