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酒壶,微笑道:“既没有跟我拼命,也不着急喊人进来。府尹大人,比我想象中还是要沉稳几分的。”
姚仙之冷笑道:“我只是相信陈先生,就你这点脑子,都不够陈先生一巴掌拍的。”
刘茂打开酒壶,抿了一口酒,太多年未曾饮酒,只觉得辛辣,难以下咽,咳嗽两声,用手背擦了擦嘴角,背靠书案,笑问道:“府尹衙门里边,老油子不好对付,软钉子不好吃吧?”
姚仙之只是喝酒,不答话。
刘茂的脑子不好,也只是在陈先生那边,在落单的自己这儿,姚仙之觉得很好使。
刘茂好像在跟一个老朋友酒桌上闲聊,笑呵呵道:“刚当府尹那会儿,是不是也曾雄心壮志,然后起先确实挺顺风顺水的,结果吃过一次没头没脑的大亏?最后你发现自己确实还不占理?然后衙门上下,一下子就气氛诡谲起来了?姚仙之,你知道自己最大的问题在哪里吗?”
姚仙之打定主意,你说你的废话,老子只管喝我的酒。
刘茂自问自答道:“你太看重姚氏子弟的这个身份了,你越看重,那些个公门修行成了精的家伙,就越知道如何拿捏一个府尹大人,你越是不与沙场武将姚仙之拉开距离,你就越不适应没有刀光剑影、瞧着一团和气的官场。不过我也知道,这些就只是让你此处碰壁,觉得憋屈,真正让你心里发慌的,是一些个沙场袍泽的所作所为,你知道很多事情,是他们不对,但是你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劝,该怎么开口,该如何收场”
姚仙之抬起头,脸色阴沉,怒道:“给老子闭嘴!”
刘茂微笑道:“其实官场上的为人处世之道,皇帝陛下是可以教你的,凭她的聪明才智,也一定教得会你,只不过她太忙,而且你瘸腿断臂,又年龄相仿,所以她才会太忙。这样一个管着京城巡防事务的府尹大人,虽说办事不利,但是皇帝陛下会很放心。别瞪我,姚近之未必是这么想的,她是靠一种直觉这么做的,根本不需要她多想。就像当年先帝刘臻到底是怎么死的,你们爷爷又是怎么被刺杀的,她一样不需要自己多想。长久的好运气,加上始终的好直觉,就是气运。”
“另外那个姚岭之,教你还不如不教,跟江湖豪杰相处,她还凑合,到了官场,一样抓瞎。这个娘们,人是好人,就是傻了点。可惜挑男人的眼光,不行,嫁了个书生意气的绣花枕头,听说有副好皮囊,还是个探花郎?结果跟着李锡龄一起瞎起哄,故意处处针对你,以此邀名,在一干清流官员当中,好占据一席之地?傻不傻,害得李锡龄都根本不敢重用他,李锡龄需要的,是个站在姚府尹身边的自己人,如此一来,在你之后的下任府尹,他只管可劲儿往外推,双手加双脚,只要这小子能推掉,算我输。”
“嗯,竟然没瞪我,看来你也是这么想的,甭管好人坏人,总之所见略同,咱俩碰一杯,走一个?”
刘茂举起手中酒壶,面带笑意。
姚仙之不再喝酒,只是斜眼这位龙洲道人:“你这家伙要是肚肠没烂透,当个京城府尹,还真绰绰有余。”
刘茂扯了扯嘴角,伸出双指,扯了扯身上那件朴素道袍,“府尹?你最仰慕的陈先生,是怎么称呼的我,三皇子殿下,你这从一品的郡王,能比?文臣,武将,江湖,我是独占一份的。你别忘了,我在离京走那趟北晋金璜府之前,是谁耗费足足三年,带着人走南闯北,在幕后帮助我们大泉王朝,编撰了那部多达四百卷的元贞十二年大簿括地志?”
说到这里,刘茂自己抬臂高举酒壶,朝向窗户那边,然后默默喝了一口酒,像是在遥敬当年的那个刘茂。
那个曾经的三皇子殿下,精通术算,痴迷堪舆,私底下还会与兄长约定,将来一定要让藩王刘茂为大泉王朝,编撰出一部部流传千古的鸿篇巨著。
姚仙之疑惑道:“你突然跟我聊这么些祖坟冒烟的敞亮话,是要补救什么?陈先生对你起了杀心?不至于吧,你如今就是个废物啊。”
刘茂啧啧道:“以前还真不知道你是个会聊天的。太多年没见你了,所以印象中,一直就是个愣头青。”
眼前这个络腮胡的邋遢汉子,曾经是一个眼神明亮的少年。
刘茂就这么沉默起来。
姚仙之突然说道:“来的路上,陈先生问了些你的以往事情,他说那部大薄编撰得极好,还说他不相信是刘茂的手笔。”
刘茂笑了起来,仰头灌了一口酒。
人这辈子,痴心人,怕在酒桌上欢颜痛饮时,一个不小心,就把某个人记起来。
人这辈子,也最怕哪天突然把某个道理想明白。
刘茂说道:“姚仙之,你有没有想过,总有一天,你也好,我也罢,都是陈平安某本书上,一笔带过的人物,当书籍越来越厚,我们就越来越无足轻重。”
姚仙之摇摇头,“你差不多就是这样了,我跟你不一样,陈先生今天可以为了我爷爷,急匆匆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