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钱之外,连那巡城骑队都未能察觉到这份气机涟漪,甚至连巍峨法相都未能瞧见半点。唯有李十郎和老书生才抬起头,发现了不同寻常处。
由此可见,吴霜降的术法神通之高。难怪崔东山会说这位岁除宫宫主,即将成为青冥天下最新的十四境大修士。
白发童子大摇大摆坐在了陈平安对面的空长凳,双手搁在桌上,刚要站起身,突然低下头,见那黑衣小姑娘也没能踩着地面,就那就无所谓了,继续坐着,给自己拨了些瓜子在眼前,自顾自磕起了瓜子,这才压低嗓音道:“隐官老祖,啥地儿,挺悬乎啊,再往外瞧,就是乌漆嘛黑的光景了,这儿的东道主,至少飞升境起步。难不成这里就是咱自家的山头?娘咧,真是家大业大啊!那咱们真是发了啊!”
陈平安说道:“我们在一条渡船上。”
白发童子愣了愣,身体前倾,都顾不得嗑瓜子了,伸手挡在嘴边,怂恿道:“隐官老祖,那咱们啥时候动手?这要是都不干他一票,有失风采跌份儿!现在月黑风高的,正适合出手,有你有宁姐姐,再加上我在旁摇旗呐喊,负责压阵,啥渡船不渡船的,明儿起就是咱们的家底了。”
陈平安微笑道:“那你先去探探路?”
它叹了口气,继续嗑瓜子,只当自己啥也没讲。
它发现桌上摆了些破烂,磕瓜子没啥意思,百无聊赖,就站在长凳上,开始捣鼓起那些虚相物件,一小捆干枯梅枝,一只造型素雅的水仙小瓷盆,一件铁铸花器,一块落款“叔夜”的乌木镇纸。
它突然有些伤感,缓缓抬起头,望向对面那个正在喝酒的家伙,揉了揉眼角,满脸辛酸道:“怎的隐官老祖都回了家乡,反而还混得愈发落魄寒酸了呢?”
陈平安只当没听见。
它突然小心翼翼问道:“倒悬山那边,有没有人找过你?”
陈平安没有藏掖,点头道:“找过我,拒绝了。”
它站在长凳上,笑问道:“当时是当时,现在呢?”
当时陈平安在剑气长城自身难保,能不能返回家乡都两说,拒绝就拒绝了。如今回了浩然天下,又会如何?
陈平安笑道:“答应过你。所以八十年内,就算吴霜降来了,只要有我在,你都是自由身。”
一个趴在柜台那边打盹的年轻伙计,突然抬起头,然后打了个哈欠,单手托腮,微笑道:“年轻人口气这么大,会不会撑死自己啊?”
白发童子瞬间脸色惨白。
陈平安说道:“让吴宫主苦等了。”
年轻伙计笑问道:“现在怎么说?是收回不知天高地厚的豪言壮语呢,在我这边赚取一笔不小的香火情?还是拦我一拦?”
陈平安捻出一张符箓,笑道:“既然吴宫主精通算卦,都算得准我会来这夜航船,早早就守株待兔了,小心起见,不如再破例一次,暂时恢复修为巅峰,以十四境大修士再给自己算一卦,不然小心阴沟里翻船,来浩然容易,回青冥天下就难了。至于吴宫主的这个破例,肯定会坏了与文庙那边订立的跌境远游这么个规矩,不过我可以用功德在文庙那边,替吴宫主抹平。”
中年文士那边,有些神色无奈,吴霜降莅临夜航船,自己竟然毫无察觉。
那位刑官说道:“是好事,除了对谁都是个意外的宁姚不说,陈平安如果真有早有预备的杀手锏,只要跟吴霜降对上,就该水落石出了。”
中年文士啧啧称奇道:“不管有无后手,敢这么跟一位十四境大修士叫板,也确实无愧那个隐官称号了。”
他随即有些感叹,“既想要见识一下久违的十四境修士手段,又不愿意惹来文庙那边的视线,着实有些为难。”
他转头望向那个男子,打趣道:“就凭邵宝卷的这份运道,他就理当与你和田婉一样,在那边占据一席之地。”
关于虬髯客那边的荆弓得失一事,陈平安失去了一份道门气数。
男子点头道:“可以考虑。”
客栈“年轻伙计”站起身,显而易见,这位已经跻身十四境的岁除宫宫主,是不算那一卦了。
陈平安袖中微动,捻出一张符箓,没什么玄妙,就只是以符箓手段“搬山”至纸上,绘制了一座无甚出奇的寻常山头而已。
陈平安微笑道:“吴宫主,真要试试看?”
悄然赶赴浩然天下、又悄然登船的岁除宫吴霜降,只是嗤笑一声。
陈平安瞬间祭出一把本命飞剑,再让裴钱和白发童子一起护住小米粒。
笼中雀。
陈平安和宁姚并肩而立,小天地除了少去了裴钱三人,仿佛依旧如常。
下一刻,整座条目城,都无任何一位活神仙,只有皆背剑的陈平安和宁姚。
一把笼中雀,小天地之内,所有街道、建筑都化作飞剑。
吴霜降双手负后,率先走出街道,犹有闲情逸致打量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