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是认准一件事,不管陈平安怎么想的,反正他这人,从不害人。我那会儿就笃定,不管我身上是只有几颗铜钱,还是从姚老头那边学完了手艺,成了最好的窑工师傅,然后发迹了,手里边攥着几千两银子,大半夜的,觉都不敢睡了,那就喊陈平安当邻居,这家伙肯定都会像个傻子那样,帮我望风,守着银子。”
赊月稍稍松了口气,说道:“被你这么一说,好像还挺傻乎乎的。”
刘羡阳笑道:“陈平安这个人,向前走,不需要有人推着他走,但是他好像在心里边,需要有那么个人,不管是走在前边,还是站在远处,他能瞧得见,就心里有底了。他不怕走远路。他只怕……走错路。看到刘羡阳是怎么活的,陈平安就会觉得自己知道了怎么过上好日子,有盼头。不知道为什么,他很小就懂得一个道理,好像有些事情,错过一次,就要伤心伤肺,揪心很久,比起挨饿挨冻这些个吃苦,更难熬。我那会儿就只是觉得,陈平安没道理活得那么辛苦。说实话,当年我认为陈平安死脑筋,混不开,没挣大钱的命,估摸着成家立业之前,就只能跟在我屁股后头当个小跟班了,小鼻涕虫再当他的拖油瓶,跟屁虫。”
“在他心里,泥瓶巷的小鼻涕虫,和那个曾经给他饭吃的婶婶,就是……他的另外一个家。绝对绝对再不能失去一次了。他必须死死护住这么个小地方。因为顾璨的娘亲,是他的长辈,亲人,小鼻涕虫就是他的弟弟。”
“天底下哪有生下来就喜欢吃苦的人?”
“一个没读过一天书、爹娘早逝的孩子,说句难听的,家教使然?那么点大的人,虚岁五岁,再能记住爹娘的好,他又能记住多少?所以陈平安不是为了做好人而做好人,他当然是有所求的,而且不外求。他是想要跟老天爷做一笔买卖。
他听过了老槐树下老人们的老话,什么好人有好报,什么多做好事,下辈子就还能投胎做人。所以他要做一辈子的好人,连爹娘那份,一起算上。”
“做了一百件好事,那么只要老天爷不总是打盹,能瞧见几件,他就等于赚到了。”
“所以少年时候的陈平安,既不怕死,又最怕死。不怕死,是觉得活着也就那样了,最怕死,是怕好事没做够,远远不够。”
“心地就是福田,言行就是风水。所以要懂得惜福,要能够藏风聚水。”
直到这一刻,赊月才发现一件事,别看刘羡阳平时吊儿郎当的,正儿八经说话起来,还真像个读书人。
刘羡阳不知何时拿出了一壶酒,弯着腰,喝着酒,看着远方。
赊月问道:“有想过会变成今天的光景吗?”
刘羡阳笑道:“我,陈平安,顾璨,当年怎么想都想不到今天的。”
赊月点点头,“都差不多,路上走着走着,就是这样了。”
小雨朦胧润如酥,有婀娜女子撑伞,在河畔姗姗而行,好似轻入画卷中。
她只是路过铁匠铺子,走向那座拱桥。
刘羡阳神色古怪起来。
赊月望向那边,问道:“她就是泥瓶巷的稚圭吧?”
刘羡阳点点头。
赊月问道:“你们都这么熟了,不打声招呼?”
刘羡阳笑嘻嘻不说话。
王朱不知为何,独自还乡,走过了那座没有神像的龙须河水神祠庙,香火很一般,因为不远处那条铁符江的水神娘娘,是大骊王朝品秩最高的江水正神。再稍微远些,过了棋墩山和红烛镇,就是绣花、玉液和冲澹三江祠庙,哪个不比河神庙的官大。
过了拱桥,她走入小镇,随便闲逛,督造官衙署,县衙,杨家铺子,一处荒废的学塾,二郎巷的袁家祖宅,一一路过,然后她撑伞,站在骑龙巷台阶下,不远处就是相邻的压岁铺子和草头铺子。
雨水渐大,雨幕沉沉,白昼如夜,雨水沿着台阶上流淌而下,就像一条蹦蹦跳跳的溪涧。
草头铺子大门口,搁了条长板凳,一个眉眼飞扬的青衣小童,正陪着一位目盲老道士,各自翘起二郎腿,在那边侃大山。
瞧见了王朱后,陈灵均就跟见着了鬼差不多,大致晓得那女子身份和根脚的老道士贾晟,也好不到哪里去,哥俩不约而同地挪了挪屁股,并肩而坐,相互壮胆。
两人正襟危坐,没有二郎腿了。
等到那个天底下最不需要撑伞的小娘们,沿着骑龙巷,一步步拾阶而上,彻底走远了,两个难兄难弟,这才如释重负,哈哈大笑,豪气干云。
龙门境老神仙抚须感叹道:“相识满天下,知心能几人?能够遇到灵均老弟,人生幸事啊。”
陈灵均唏嘘不已,“可惜咱哥俩境界虽高,就是手里钱少。有钱道真语,无钱语不真,所以我才会在魏夜游那边抬不起头。有钱好啊,挣钱难啊,如果神仙钱跟这下雨差不多,就爽利了。”
老道士摇头道:“兄弟二人,钱够花就行了,咱们毕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