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剑,正是龙象剑宗十八剑子中的几个。
在陈平安一行人下船后,其中一位少女壮起胆子,独自走出队伍,挡在道路上。
作为龙象剑宗客卿的酡颜夫人,假装不认识这位练剑资质极好的少女。在宗门里边,就数她胆子最大,与师父齐廷济言语最无忌讳,陆芝就对这个小姑娘寄予厚望。
陈平安停下脚步,问道:“你是?”
少女微微脸红,“我是龙象剑宗弟子,我叫吴曼妍。”
陈平安轻轻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后?
他静待下文。
少女瞬间涨红了脸,生怕这个剑气长城的隐官大人,她心中的陈先生,误会了自己的名字,赶紧补充道:“是百花争妍的妍,美丑妍媸的妍。”
陈平安只得继续点头,这个字,自己还是认得的。
她话一说出口,就后悔了。天底下最让人难堪的开场白,她做到了?先前那篇腹稿,怎么都忘了?怎么一个字都记不起来了?
见那少女既不言语,也不让路,陈平安就笑问道:“找我有事吗?”
少女额头都渗出细密汗水了,使劲摇头,“没有!”
她就是不挪步。
其实走到这里,不过几步路,就耗尽了少女的所有胆气,哪怕这会儿内心不断告诉自己赶紧让开道路,不要耽误隐官大人忙正事了,可是她发现自己根本走不动路啊。小姑娘于是头脑一片空白,觉得自己这辈子算是完了,肯定会被隐官大人当成那种不知轻重、半点不懂礼数、长得还难看的人了,自己以后乖乖待在宗门练剑,十年几十年一百年,躲在山上,就别出门了。她的人生,除了练剑,无甚意思了啊。
陈平安没有半点不耐烦的表情,只是轻声笑道:“好好练剑。”
吴曼妍总算回过神,脸上笑容比哭还难看,抽了抽鼻子,侧身让路,低头喃喃道:“好的。”
陈平安其实也很尴尬,就硬着头皮与小姑娘多说了一句,“以后可以与你们陆先生多讨教剑术疑难。”
吴曼妍微微抬头,仍是不敢看那张笑容和煦的脸庞,她嗯了一声。
酡颜夫人心中幽幽叹息一声,真是个傻姑娘唉。此时此景,这位少女,好像飞来一片云,停留容颜上,俏脸若朝霞。
所幸有位少年帮着解围,与那位年轻隐官心声说道:“我叫贺秋声,以后跻身了上五境,
就与隐官大人问剑一场!”
陈平安转头望向那个朝气勃勃的背剑少年,点头笑道:“可以。”
看来自己的晚辈缘也不错。
两拨人分开后。
吴曼妍擦了擦额头汗水,与那少年问道:“你方才与陈先生说了什么?”
贺秋声说道:“双方约好了,等我成了玉璞境,就问剑一场。”
吴曼妍疑惑道:“等你晃悠悠跻身上五境,陈先生不该是十四境了?还打什么,问什么剑?”
少年伤心道:“师姐!”
师姐,不能因为我喜欢你,你就这么欺负人。
吴曼妍头一甩,马尾辫微微晃,她望向那个青衫背影,突然觉得山上练剑有意思极了。
还没走到鹦鹉洲那处包袱斋,陈平安停步转过头,望向远方高处,两道剑光散开,各去一处。
其中一道剑光,正是脚下这座鹦鹉洲?
陈平安有些疑惑,师兄左右为何出剑?是与谁问剑,而且看架势好像是两个?一处鹦鹉洲,另外一处是泮水县城。
陈平安亲眼看到那道剑鞘带起的剑光,就落在了不远处。
至于一般修士,境界不够,早已本能闭眼,或是干脆转头躲避,根本不敢去看那道璀璨剑光。
鹦鹉洲本身并无太多异样,只是岛屿四周的河水,骤然一浅,使得一座原本不大的鹦鹉洲仿佛水落石出,山根地脉露出极多。
所有刚刚从鸳鸯渚赶来的修士,叫苦不迭,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走哪哪打架吗?
嫩道人拍了拍身边好友的肩膀,“柳道友,托你的福。”
柳阁主所到之处,必有风波。
柳赤诚笑道:“好说好说。”
鹦鹉洲一处府邸,道号青秘的飞升境大修士冯雪涛,正在与几位山上好友议事。所谓好友,其实就像南光照身边的那位严大狗腿,会说话,识得趣而已,一起商量着如何在桐叶洲开枝散叶,言语之间,除了皑皑洲刘氏,需要礼让几分,此外什么玉圭宗,不值一提。
而泮水县城那边的流霞洲大修士荆蒿,这位道号青宫太保的一宗之主,也是差不多的场景,只不过比那野修出身的冯雪涛,身边帮闲更多,二十多号人,与那坐在主位上的荆老宗主,一同谈笑风生,先前众人对那鸳鸯渚掌观山河,对于山上四大难缠鬼之首的剑修,都很不以为然,有人说要家伙也就只敢与云杪掰掰手腕,如果敢来此地,连门都进不来。
一把出鞘长剑,破开宅子的山水禁制,悬在庭院中,剑尖指向屋内的山上群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