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穿一袭雪白长袍,就那么坐在台阶。
老妪还以为自己是眼花了,或是某些海市蜃楼的幻象,只是下一刻,就确定了对方确是真人,老妪顿时嗓音尖锐,怒斥道:“谁敢擅闯龙宫禁地?!”
只是下一刻,老妪便心生悲伤。
那女子扯了扯嘴角,“这句话,不是该我问你吗?”
她居高临下,神色倨傲,一双雪白眼眸,充满了不屑,依稀可见条条金光流转,宛如无数尾金色蛟龙游曳两口古井深渊中。
一条元婴境的老虬,嗓门倒是不小,中气十足,让她没来由想起昔年小镇水井边的长舌妇们。
老妪皱眉道:“老身是这处大渎龙宫旧人,姑娘是?”
古时代,天下龙宫,以四海龙宫为尊,此外还有十八座大渎龙宫,而陆地江河、湖泊,其中不少都后缀以“长”字,例如钱塘长,西湖长等。
等级森严,不可僭越,品秩高低分明,只说龙柱一事,便大有讲究,分别雕绘五爪,四爪,三爪,此外龙柱颜色,又有明确礼制,按照远近亲疏,又分出金黄正色,绛紫、碧绿色,墨色等,像这座大殿的梁柱盘龙,就是四爪,碧色,这就意味着此地龙宫之主,虽然身居高位,但是出身不正,并非昔年四海龙君一脉的正统后裔。
那年轻女子打了个哈欠,调侃道:“你自己都说是旧人了,那么再来这边做什么,偷东西?”
裘渎老脸一红,有些心虚。
那个身份不明却能进入大渎龙宫的古怪女子,既不出手,好独占所有的旧藏宝物,好像也没有跟老妪闲聊的兴致。
虽然她没能担任陆地水运共主,甚至只是四海水君之一,但是中土文庙那边,承诺一事,天下龙宫遗迹、旧址,之前已经被发掘、被各路仙家势力占为己有的,不许她翻旧账,门索要了。
与此同时,所有尚未解禁、依旧处于尘封状态的龙宫,无论规模大小,无论规格高低。
都归她所有。
例如此地。
其实之前她就来过一次,却没有挪动任何物件。
只是被她当做了一处避暑纳凉的歇龙石。
护送浩然兵力去往蛮荒天下,水神走镖一事,并不算太过轻松,她这次算是公务间隙,来这边歇口气。
裘渎见那年轻女子,突然嗅了嗅,再看了自己几眼,最后她单手托腮,支颐而笑,神色柔和几分,“在某些所谓的奇人异士手,吃过大苦头?说说看,当年你犯了什么忌讳。”
老妪默不作声。
不愿揭自己的短,何况她也不敢背后编排龙虎山天师的不是。
女子啧啧而笑,“不过是一张龙虎山道士的符箓,就把一条五千年老虬的脊梁骨给压断啦?骨头这么软,难怪会跑回主人家中偷窃,是打算将龙宫珍宝送给哪位山高人?说来听听,还是我来猜猜看?”
她一挑眉头,好像突然就就兴趣盎然了,“是南边玉圭宗的韦大剑仙?还是北边金顶观的杜真人?”
老妪见对方口气比天大,便愈发犯怵,就想要找个由头,先撤出龙宫旧址再做长远打算。
女子眯眼道:“就这么喜欢装聋作哑?”
一只白皙如玉的手掌,轻轻一拍台阶,涟漪阵阵,大殿之内漾起一圈圈碧绿幽幽的精粹水运。
老妪却像挨了一道天雷,直直砸在道心,蓦然七窍流血,伸手捂住双耳,喉咙微动,却只能发出咿咿呀呀的声响。
那个出手狠辣的女子,笑眯眯道:“这不就遂愿了?”
年轻女子收起手,抖了抖袖子,轻轻拍打膝盖,讥笑道:“天下蛟龙后裔,辛苦熬过三千载寒暑,终于苦尽甘来,龙门争渡,好做那鱼龙变?!我倒是很想在龙门之巅,与你们挨个问过去,三千年来,到底是怎么个辛苦,如何的不容易。我看那大伏书院的程山长,还有风水洞那条老蛟,我看都很会享福,怎么就‘熬’了,熬了个什么?”
见那老妪匍匐在地,干嚎中带着呜咽。
女子怒气冲冲,“聒噪!”
老妪被迫现出真身,盘踞在大殿,奄奄一息,七百丈大虬身躯,如承载五岳之重。
女子站起身,走下台阶,抬起脚,踩在老虬巨大头颅的额,神色玩味,“还偷不偷东西啦?”
老虬终于后知后觉,眼中绽放出异样光彩,“是你?!”
年轻女子冷笑道:“老眼昏花的东西,终于认出我的身份了?”
老虬激动万分,忍着剧痛,一双大如灯笼的眼眸中,泪水莹莹,以古蛟龙独有的言语,沙哑颤声道:“老婢苟且偷生,有幸得见真龙,万幸,虽死无悔……”
稚圭却毫不领情,加重脚力道,“那就死去。”
她脚下那头老虬竟然当真没有半点悔恨,既不祈求饶命,眼中也没有半点不甘,偌大的老虬头颅,反而挤出些笑意。
稚圭眯眼道:“一解开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