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未真正得道之前,往往睡觉浅。
这位年轻女冠,很快就走出她那间厢房,打量着正屋那边围桌闲聊的三人,先前听了师父提起桐叶洲大起异象的真正缘由,对这个年纪轻轻就有了个下宗的青衫男子,马宣徽就愈发敬畏了,师父当时感叹一句,以后你们年轻一辈修士,都会对此人,以陆地神明视之。
只是看着那个青衫男子,再看着与他坐在同一条长凳上边,那位正在小口抿酒的黑衣小姑娘,尤其是等到他抬起头,与她笑着称呼一声马姑娘,马宣徽点头致意,腼腆一笑,赶紧退回屋内。不知为何,没有理由的事情,明明是那么一个平易近人的人,马宣徽竟然觉得自己有点怕他。
之后陈平安带着小米粒,到了蒲山云草堂在密雪峰落脚处,老掌律的宅子那边。
檀溶见着了陈平安,苦笑着抱拳道:“多有失敬,贻笑大方。”
陈平安抱拳还礼,歉意道:“先前在云草堂,晚辈并非有意隐瞒身份。”
檀溶说道:“能否与陈先生讨要……几方印章?”
老修士本想说一方印章,但是话到嘴边就赶紧改口了。
陈平安点头答应下来,还问檀掌律有无心仪的印文,檀溶只说全看陈先生的自由发挥了。
密雪峰这边,一栋比较罕见的大宅府邸,庭院深深,游廊转折,是专门用来接待大宗门谱牒修士的。
原本一直闲置着,等到玉圭宗修士联袂前来观礼,刚好就派上了用场。
登门夜访,陈平安见到了玉圭宗的祖师堂供奉,玉璞境王霁。
还有九弈峰峰主,一个还只能算是孩子的天才剑修,邱植。
以及玉圭宗当代宗主韦滢的嫡传弟子,两位年纪轻轻的金丹境剑修,师兄韦姑苏,师妹韦仙游。
还有一位老人,名为张丰谷,道号“老象”,坐在主位上。
此外云窟福地的“少主”姜蘅一行人,以及那个属于玉圭宗外人的大剑仙徐獬,都没有露面。
关于这位与老宗主荀渊辈分相同的玉圭宗老祖师,是一位仙人。
之所以在先前那场被妖族围攻玉圭宗的大战中,张丰谷之没有现身,老修士是有自己的苦衷。
因为关于此人的大道根脚,青同主动泄露过天机。
相传在昔年桐叶洲最大的一个王朝,建造有象房,时日一久,各具灵性,与君主、仙师,群象皆可行三跪九叩首之礼,唯有一老象,犹作古人之礼。故而那个王朝曾让丹青妙手为群象作画纪念,多是虽体型庞大而带妩媚,唯独此老象,截然不同。
陈平安只是第一眼,看到这个名叫邱植的孩子,就觉得有些心生亲近。
一看就有眼缘。
而邱植,在亲眼见到这个大名鼎鼎的隐官大人之后,亦是差不多,与想象中的隐官、剑仙、宗主形象,大不相同。
即便不给盛气凌人的感觉,不会锋芒毕露,哪怕一位得道之士,神华内敛,对话闲聊,愿意和颜悦色,平易近人,可终究很难如眼前山上年轻长辈那般,会让邱植由衷觉得对方,好像时时刻刻,都在与人平起平坐。
陈平安与张丰谷和王霁闲聊时,忍不住望向邱植。
这么点大的孩子,就已经是一位龙门境剑修。
而且看样子,邱植已经摸着了龙门境的瓶颈,很快就会是金丹。
陈平安差点就要脱口而出,将来结丹,就去玉圭宗九弈峰参加观礼。
只是想到对方此行目的,陈平安只得强行忍住这句话,只说了一句看似很客套的言语,玉圭宗后继有人。
告辞离去,带着小米粒找到了姚仙之,陈平安轻声问道:“老将军睡了?”
姚仙之点点头,满脸无奈道:“好不容易才睡着,因为爷爷觉得大渎开凿一事,总算好不容易有了点眉目,原本打算守夜到天明的,不过爷爷毕竟年纪大了,拗不过瞌睡虫。”
陈平安轻声笑道:“等到老将军早上醒过来,与他说一声,桐叶洲开凿大渎一事,包在我和仙都山身上了。”
姚仙之满脸惊讶,“当真?!”
陈平安笑道:“这是可以开玩笑的事情吗?”
与姚仙之屋子对面厢房那边,灯火泛黄,依稀透过窗户纸。
是礼部老尚书李锡龄,还在挑灯夜读。
老人还有一重身份,他是当今大泉皇帝陛下的姑父。
老尚书曾经亲自陪着崔东山走了一趟北晋国,正是在此人的牵线搭桥之下,才买了一座旧山岳,也就是如今的绸缪山。
北晋国新君,魄力极大,只开价五十颗谷雨钱,而且暗示那位崔仙师,若是愿意全部拿下旧五岳山头,只需两百颗谷雨钱。
这都不是卖了,而是相当于白送。
只是天底下的某些买卖,很多时候,还真就不只是钱的事情。
比如只是一个金丹地仙坐镇的山头,就算价格翻一番,甚至是翻两番,与北晋国开价八百颗谷雨钱,要打包买下那五座旧山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