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这一世怎么就不行了?
在这烟霞洞内,人人都被大道压制,流徙囚禁在此的修士,不管在外边是什么修为,境界如何高,全部沦为字面意思上的无境之人,没有一丝一毫的天地灵气,自然就无法炼气修行了,而且所有修士都被打回原形,曾经在修行路上,被天地灵气淬炼过的坚韧身躯、魂魄,在这里都重新变得与凡夫俗子无异,孱弱不堪,但是唯一的例外,就是偏偏不伤原本“命中既定”的阳寿,简而言之,就是光阴长河的流逝速度,与外界天地截然不同,人之身躯依旧会慢慢腐朽,只是速度放慢了。
肯定是道祖的手笔。
张风海站起身,在这里待了将近八百年,张风海就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比如从山顶这边放眼望去,荠麦青青,一望无垠。
有个老翁,这些年一直帮忙照看河边的那架水车,说是帮忙,其实就是依附张风海,有个靠山,再不至于每天被人找乐子,比如踹翻在地,撒尿在头上。
那个早已忘记在这里待了多少年的老人,每到冬天就会满手冻疮,鲜血直流,苦不堪言。
前不久翻耕农田,被他刨出了一截断折的剑尖,就主动送给了张风海,有点佃租的意思。
可惜张风海去搜寻,始终未能找到那把断折长剑的其余部分。这种事,得看缘分。
张风海事后听人说,老头当时找到那截剑尖后,指甲盖里满是泥土的干枯双手,使劲攥住这件不知属于谁遗物的老旧之物,最后就坐在田垄上,先是怔怔出神,低声呜咽,反复吟诵了一篇五言古诗,之所以反复,是经常念到一半,就忘记了下文,老人就会腾出一只手,使劲捶打脑袋,等到记起一句,再重新来过,可能是最终也没能记起诗文的全篇,又或者正因为记起了整首诗篇,沉默许久的老人,突然就扯开沙哑嗓子,使劲干嚎起来,好像比被人拿绳子拴在脖子上边当狗遛,更让老人伤心。
大概因为老人曾是剑修的缘故吧。
至于那篇五言古诗,张风海没有跟那个转述者过问名称。
没必要,看书极其驳杂的张风海,猜都猜得出来。
一位脸色黝黑身材苗条的女子,走到山顶这边,她便是那个陪着老人登山来找张风海的人,她伸手绕过头顶,驱逐几只惹人烦的蝴蝶,她沉默许久,终于开口问道:“想什么呢?”
虽然她是头别木钗,麻衣草鞋,寒酸至极,但是彩蝶翩翩绕木钗。
如果不是常年劳作,被日头曝晒得肌肤粗糙,想来也是一位大美人。
是一个主动要求进入镇岳宫烟霞洞的女子,一开始白玉京那边根本没理睬,后来她便做了一桩犯禁之举,才被丢入此地。
这位女冠,名为师行辕,道号摄云。
她曾是一位仙杖派的祖师,好像是要来这边找人,她既算遂愿了,也不算如愿。因为她要找之人,已经是一具枯骨。
她在亲手将那尸骸埋葬过后,反正也没有什么后悔药可吃,就当是既来之则安之了,反正来此地不容易,走出去更别想。
她完全没有要活着离开的念头,就在这边落脚,不过为了自保,不受侮辱,她就找到了张风海,这些年的身份,类似侍女。
在这个地方,老人,女子,准确说来,是弱者,下场都会很可怜。
想要活下去,尤其是想要活得体面些,就得活得半点都不体面。
张风海神色木然,置若罔闻。
师行辕便转移话题,伸手指了指麦田,笑道:“看样子,今年的收成,要好过往年至少三成。”
张风海跟着笑了起来。
两位曾经身份显赫的大修士,为了麦田的收成,由衷笑颜。
这在外边,是无法想象的事情。
除了她,这里的奇人怪事很多。
有个浑身插满古剑的矮小老人,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吊命,得以苟且偷生,年复一年的,竟然熬过了很多很多后进“晚辈”。
经常被骂是老畜生,约莫是妖族出身吧。之所以没人欺辱他,好像是因为老人既扛揍,还能打架,曾经抽出身上一把古剑,就将一个“青壮”男子砍成肉泥,再将尸体卸掉胳膊大腿,挂在竹竿上边晾晒,晒干了,当肉干嚼着吃。
还有一个年轻容貌的男子,好像是米贼一脉的祖师爷之一。这么多年,只喜欢烧制瓷器,然后经常会被人闯入茅屋,打砸一通,然后委屈得直流泪,又继续埋头烧造瓷器。
有人精通水性,占据着一大段河水,常年以垂钓、捕鱼为生,拉帮结派,最早是十几号男女聚在一起,开始传宗接代,开枝散叶,如今已人数将近半百,据说近期打算建造一座家族祠堂了。
有那狐媚女子,前些年才被丢入烟霞洞,她曾是翥州那边的止境武夫,在青冥天下,一个止境气盛一层的女子武夫,不算如何出彩,至多是在一州之地抖搂威风,结果到了这边之后,从一开始的如履薄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