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子穷归穷,心气却高,觉得我们郭掌门尚无道侣,有想法?”
陈旧这次是真急眼了,“放他娘的臭屁,这帮家伙跟碎嘴老娘们似的乱嚼舌头,回头老子就让他们把酒菜都给吐出来,还想着吃鱼喝酒是吧,吃屎喝尿去……”
看着骂骂咧咧的年轻人,老人拍了拍陈旧的肩膀,说道:“听句劝,走吧。”
陈旧默然,重新蹲在地上,捡起鱼竿,撮饵挂钩,抛竿入水。
老人坐在一旁,也不舍得与年轻人说什么重话,笑道:“不会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觉得有机会郭掌门与结为道侣吧?”
陈旧无奈道:“就算郭掌门喜欢我,我都不喜欢她。”
老人笑道:“哦?心里边有喜欢的姑娘了?”
陈旧咧嘴一笑,“有啊,而且就快娶过门了。”
老人点头说道:“好事啊,到时候记得给我发喜帖,我肯定去喝喜酒,能不能坐主桌?”
前提是如果还有机会喝喜酒,老人就一定去。
陈旧笑道:“只要白伯敢坐主桌,我就没意见。”
老人微笑道:“陈旧,你以后这个吹牛不打草稿的臭毛病,能不能改改?”
陈旧盯着水面的那根鱼线,小声问道:“白伯,你跟我透个底,说句实话,咱们竹枝派是不是遇到大麻烦了?是正阳山那边?”
白泥犹豫了一下,说道:“其实是不好跟你说这个的,总之就是遇到了个过不去的坎,至于跟正阳山有没有关系,你不用知道,心里有数就好了。总之你早点离开,置身事外,我不会害你。”
安安静静坐了一会儿,老人起身离开。
陈平安转头看了眼老人的背影,收回视线后,继续钓鱼。
两百年前,郭惠风亲自与青灵国朝廷签订了一份山水契约,续租裁玉山,为期两百年。刚好今年就要马上到期。
作为竹枝派最大、也是唯一聚宝盆所在的裁玉山,肯定想着续约。
先前夏侯瓒跑过来催账收租,看似平常事,实则就像郭惠风猜测一般,不管是正阳山水龙峰晏剑仙暗中授意,还是夏侯瓒自己想着将功补过,反正遭罪的,都是小门小户的竹枝派。竹枝派确实有所谓的优先续约,但是这个看似白纸黑字写在契约里边的条款,可有可无。
陈平安身后的那座裁玉山,已经被持续开采数百年之久,按照先前青灵国地师最新的勘验结果,所有玉石储量,估价一百二十颗谷雨钱。
这还是不计开采成本,刨开竹枝派必须支付给自家练气士和匠人的俸禄薪水,以及某些与青灵国达官显贵打点关系的额外支出。
何况作为正阳山的藩属门派之一,竹枝派每年还需要与正阳山分账。这么一笔笔神仙钱扣除下来,竹枝派未来百年之内,就算将一座裁玉山采掘殆尽,撑死了也就值个三十,五十颗谷雨钱?所以郭惠风一开始打算,让白泥的师父,竹枝派的管钱修士,去与青灵国朝廷开价三十颗谷雨钱,是很有诚意的。
竹枝派分出了裁玉山和鸡足山两脉,郭惠风出自裁玉山一脉,掌律祖师凌燮则出自鸡足山,道号“雨期”,弟子梁玉屏,就是这位女子掌律兼鸡足山峰主的高徒。
第二天一大早,白泥就先走了一趟山脚某处屋舍,那个当外门典客的年轻人还是走了,老人如释重负,再去了趟附近的裁玉山账房,结果发现陈旧没有领取那笔算是遣散费的神仙钱,老人笑骂一句,臭小子,气性还蛮大。
如果撞见了陈旧,老人难免想要教训一句,你又不是一个手头多宽裕的神仙老爷,都是快要娶媳妇的人了,何必跟钱较劲。
野溪畔,一场风雨吹起杏花如飞雪。
白泥撑伞散步在水边,想要多看几眼不知以后还能否再见的杏花,老人走着走着,才发现用心看旧风景,就像是新风景。
原本朝夕相对的故乡山水,倒像是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一阵阵风吹花落,就更像是一位愁眉不展的消瘦美人了。
老人一路走到与溪水汇入蕲河的交界处,发现有水边一粒黑点,孤零零,背影萧索,瞧着怪可怜的。
走近一看,发现一个戴斗笠披蓑衣穿草鞋的钓鱼客,年轻容貌,道士装束。
对方自称是个撞府冲州的江湖人,一文钱难倒英雄汉,时运不济,命途多舛,确实混得落魄了些,今儿凑巧路过宝地,冒雨钓几条鱼充饥。
白泥随口笑问一句道长鱼获如何,道士神色尴尬,说还行,等到雨后天晴,生火起锅,今儿终于可以吃顿饱饭了。
约莫是猜出了老人是裁玉山那边的谱牒修士,又见老人一时半会儿没有离开的意思,跑到别人山门口钓鱼的外乡道士,到底还要点脸,便有些不自在。
白泥倒是不介意外人来此钓鱼,不说蕲河,便是野溪,难不成水中鱼儿身上还刻谁的名字了?
老人其实原本对钓鱼不感兴趣,只是典客陈旧熟稔此道,久而久之,老人就看出些门道趣味了,何况就像陈旧说的,很多时候,看人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