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曾经游历过这座城隍庙,事实上,她还与那位周城隍和范将军,有过一面之缘。
当然不是今天这种“阳间活人抬头仰视神主”的情况,双方聊过天的。只是这种事情,好像也没什么可说的。
在那马府当了多年厨娘的于磬,她再不敢继续登山,慢慢退回山脚,她再沿着那条长河找到那个自称是来自蛮荒天下的萧形。
作为修道有成的山上练气士,她并不是害怕那些长剑悬尸的场景,只是畏惧这幅画面背后隐藏的深意。
她担心自己一步踏错,就会沦为其中一员,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就这么摆荡着。
于磬停下脚步,沉默许久,望向对岸那个连妖族真名都说出口的蛮荒女修,“敢问萧姑娘,这里是哪里?”
萧形蹲在河边,掬水洗脸,再拍了拍脸颊,反问道:“知不知道自己置身何地,还重要吗?”
于磬说道:“你若是不说,我就走了。”
萧形瞬间失态,伸出手,好似溺水之人要抓住救命稻草,祈求对岸的貌美妇人别走,千万别走,陪她多少几句。
于磬看着那个失魂落魄的蛮荒女修,幽幽叹息一声,今日对岸女子之境况,会不会就是明日自身之处境?
她问道:“请教萧道友,你是如何保持一颗道心不崩溃的?”
大概是珍惜每一个跟人交谈的机会,萧形总是喜欢先扯一大篇题外话再步入正题。
她自称虽只是一粒心神,却也可以观想出完整的魂魄,与真人无异了。世间魂游与梦游,虽有异曲同工之妙,本质上到底不同,萧形现在就是留下一魄寄居真身的守宅之法。管用,但只是暂时的。她已经先后用上了十数种蛮荒秘法,才勉强维持住一颗道心不至于失守。
于磬好奇问道:“坐在山路台阶那边的年轻道士,是什么身份?是陈平安出窍远游的阴神,还是一副阳神身外身?为何是如此模样?有讲究?”
萧形蓦然笑脸,如有一种大仇得报的酣畅快意,就是这让她的精致容貌,瞧着有点畸形和扭曲,“都不是,他这辈子是不会再有阴神阳神了,身为圣人嫡传,却注定温养不出半个本命字,可怜,可怜极了。至于那位……道士模样的存在,是……任公子。”
于磬故意略去那些无法确定真假的内幕,只是最后一句,让她听得摸不着头脑,“什么?”
萧形歪着脑袋,笑问道:“连我这蛮荒畜生,都晓得浩然有诗篇‘谁似任公子,云中骑碧驴’一语,脍炙人口,你是浩然地仙,都没听说过?”
视线尽头,不知几百几千里外,白云如海,依旧可以清晰望见有头戴莲花冠的年轻道士,不穿靴子,光脚盘腿,骑在一头碧绿毛驴上边,手持一根金色鱼线的竹竿,一个远远抛竿,丝线在高处金光一闪,鱼钩便坠入地上的绿色长河中,刹那间在水中掀起巨大波浪,翻涌如雪,水花激荡雷声滚滚。
察觉到了这边的视线,年轻道士笑着朝她们摆摆手,竖起一根中指在嘴边,约莫是示意两位姑娘别声张,惊吓走了即将咬钩的鱼儿。
萧形冷不丁问道:“你是剑修?”
于磬笑道:“怎么可能,剑修多稀罕。”
她若是金贵的剑修,就不至于身在马府了。
剑修在哪里不是个香饽饽?
萧形目不转睛盯着对岸的丰腴妇人,神采奕奕,絮叨道:“在这里,只要你想,就可以是啊,既然咱们以道友相称,又确是共患难,我可以帮忙。”
“你想要几把本命飞剑?都是好商量的。”
“不过我只负责打草稿,就像打造出一个很粗略的泥胚,想要真正活灵活现,还得是他这位总阅官亲自来……敲定和命名,赋予一种名正言顺的真实。”
言语之间,萧形身边便多出了一个栩栩如生的彩绘泥人“于磬”,只是后者暂时闭目状,仿佛只是差了一手画龙点睛。
这位于磬,容貌之美艳,态度之端庄,犹胜真实妇人几分。
萧形围绕着那个赝品于磬,为她陆续增添发钗、挑花等精美饰品,同时在那胸脯和臀部指指点点,还会轻轻揉捏搓动几下,“道友的身段,真是好生养,脸颊需要涂抹额黄腮红吗,还是觉得不施脂粉以淡雅取胜?这儿,还有这儿,想要更大些、更丰满些,还是一直觉得累赘了点,想要清减几分?对了,道友愿意有几把飞剑,每把飞剑的形制、神通如何,都想好了吗?”
山上描眉客,小说家有座白纸福地,两者叠加在一起,便有种种奇思妙想和诸多奇诡景象。
于磬问道:“这座天地,都是你一点一点推敲细节,耗费心力营建而成?”
萧形嗤笑道:“哪敢贪功,不到百一。”
“实不相瞒,你此刻所见到的所谓无垠天地,只是十余处幻象画卷之一,被他标注为……行亭六,而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