酡颜夫人自认学不来。老话说人豪迈,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刘蜕算不算是舍得一张脸,能把落地的话扶上马?
崔东山从袖中摸出一块有些年月的老旧无事牌,刘蜕接过木牌,离开城头之前,好奇问道:“你既然也是剑修,为何不在队伍当中?”
崔东山眨了眨眼睛,道:“不差我一个啊。当局者,旁观者与有荣焉。圣贤豪杰负责编写史书,我就负责训诂注解。”
掌律长命打趣道:“我们崔宗主就是书上经常见到的‘等’字里边的某个人。”
崔东山抖了抖雪白袖子,抚掌大笑,“妙哉,足矣。”
街上人海中,一个青壮男子面红耳赤,十分快意,急哄哄道:“果然是他!”
他一肘撞在身边朋友身上,得意洋洋,兴高采烈道:“我就说嘛。还用猜?除了他,还能是谁。云起兄,非要跟我争,犟,怎么不犟了?”
他朋友无奈道:“愿赌服输,请你喝顿好的。”
不曾想他笑道:“我请你。”
满身书卷气的青年疑惑道:“为何?”
“今年会试殿试,我必然连捷高中。云起兄,你就不好说了。以后我就要跟陈平安同朝为官了,哈。这顿酒,我请,必须我请!”
大骊朝野上下,当然都猜测陈平安是最有可能补缺国师之位的人,但人们难免还是会有些怀疑,比如他已经是在那山巅追求长生证道的剑仙了,当真愿意出山?再者他已经在桐叶洲创建下宗,当真眼光不是移去了中土文庙,例如有朝一日,谋求个副教主当当?又比如传言他跟坐镇陪都洛京的藩王宋睦从小就是邻居,不止是同乡同年,还是同一文脉的师叔师侄,那他跟皇帝陛下的关系,岂不是十分微妙?
一旁莺莺燕燕,她们正在窃窃私语,一双双秋水长眸,同样是官宦子弟,男人们畅谈功名,她们看风神。
“陈剑仙确实很年轻啊。”
“你们发现没有,落魄山的女子剑仙很多啊。”
“好像不比米剑仙差呢。”
一听就是早早晓得米裕的。
“他如此英俊,难怪少年时候走江湖,就能有那么多的红颜知己。真是人不风流枉少年。”
一听就是看过那本山水游记的。
男人们也无可奈何,渐渐天光清明的大白天,瞧得真切,唯独容貌,她们怎么夸得出口。
京城有座历史悠久的花神庙,有芒种送花神的习俗,春尽夏来,就当是为那些替人间带来姹紫嫣红的花神们践行。大骊王朝民风尚武,历来不过分讲究什么男女大防,官宦仕女和百姓人家的年轻女子,这天都会簪花,裹缠彩线,精心梳妆一番,再结伴去参加庙会。偶有些之乎者也了一辈子的老古董,也破例主动让她们出门去看看吧。
花神庙刚好在与那条南北向的御道交汇的一条街上,看客拥挤在此,凑巧能够看见那些剑仙们的身影和面容。
大骊京城是一个消息极其灵通的地方。不说达官显贵,便是这里的老百姓,近些年对陈平安和落魄山并不陌生,处州本身就是大骊王朝的本土老州,不是那种大骊铁骑南下一役并入大骊的新州。何况处州还是当初那座骊珠洞天的破碎坠地之所,所以落魄山的年轻山主,他既是大骊本土人氏,而且他的崛起,充满了匪夷所思的传奇色彩,只说一位出身贫寒的窑工学徒,陋巷里的一双草鞋,是怎么走到神仙扎堆的山巅,如何走过倒悬山,去到剑气长城,入主避暑行宫?只是这么一个问题,就让人雾里看花,打破脑袋都想不出个所以然。
无所谓了,不管缘由如何。
唯我大骊,兼有铁骑,绣虎,隐官!
对落魄山和陈平安熟悉,就自然而然会对剑气长城有好奇心,想要探究。对剑气长城熟悉,就会晓得剑气长城的一些风土人情,例如那边的玉璞境剑修,是不会被称呼、从不自称剑仙的,传闻那边境界越高的剑修,越不喜欢上桌喝酒,端个碗蹲在路边喝酒,真是怪事。
“据说是开创山崖书院的那位齐先生,他代师收徒。陈平安这才成了文圣老先生的关门弟子。”
跟大骊王朝一样,国与人,都是苦出身啊。
黄帽青鞋的青年,气态温和,谦谦君子。
他身后那位两颊酡红的貂帽少女,个儿不高,眉眼飞扬,腰悬短剑。
裴钱,曾经化名“郑钱”,在陪都战场,有口皆碑,宝瓶洲武学四大宗师之一。
剑修米裕,在老龙城一役大放异彩,出身避暑行宫隐官一脉剑修,绰号米拦腰。
姜尚真,化名周肥,落魄山首席供奉。对宝瓶洲修士而言,就是从桐叶洲这一泡屎里捡着个金块。至于桐叶洲和北俱芦洲修士是如何看待姜尚真的,风评如何,大骊王朝并不在乎。
憧憬江湖、熟稔山上故事的年轻男人、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