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楚修何尝没听出来冯乔话中的意有所指,他侧身看着冯乔。
初见之时,只觉得这丫头人小小的,眼睛却带着世俗老练,再见时,如兔子仓惶,廖楚修原本只觉着找到好玩之物,带着三分猎奇三分逗趣的心湖之中仿佛被什么挠了一爪子,痒的措不及防。
远处天边乍起一抹红云,霎时万丈金光穿透云层,寺中古钟被人敲响,钟声长鸣之间,朝阳喷彩,千里熔金,那安静坐在一旁的冯乔眉眼舒展,白嫩干净的侧颜在朝霞之中染上了一抹嫣红之色。
如初春桃花,明艳俏丽,竟是意外的……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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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程之时,廖楚修不知道去了何处,柳老夫人带着温家众人守着郑家的人留了下来,郭夫人则是带着郭聆思和冯乔先行回京。
经历了昨日那一遭事情,郭夫人一夜未曾睡好,她既后悔自己看走了眼,险些让郭聆思入了狼窝,又恨郑家人心存不轨,竟是想要用郑三郎那早就烂了根子的色胚来毁了她女儿。
什么见了女子便脸红,亏得她还以为那郑家三郎是个纯情之人!
郭夫人眼见着城门在即,扭头再三吩咐道:“回京之后,不论谁问起昨日的事情,你们都说不知道,还有,你们两人当时是与柳老夫人一起在后殿佛堂,并未曾见过郑家三郎,更没与郑家人碰过面,知道吗?”
郭聆思和冯乔点点头。
郭夫人心神不定的转头去交代锦枝:“去告诉那些丫鬟婆子,让她们通通给我守好了自己的嘴,谁若是敢嚼舌根子,回头便打死打残了全部送出府去。”
锦枝心神一凛,知道郭夫人这是动了真格了,连忙吩咐了下去,让得那些本就得了交代的丫鬟婆子心中崩的更紧。
马车快速疾行,因着怕耽误京中的安排,路上不敢有半点停歇。
郭夫人心中一边计划着回京之后该怎么处置郑家三郎的事情,一边又在恼怒着该怎么给郑家一个教训,敢如此算计她郭家的姑娘,让她在柳老夫人那里丢尽了脸面,她若是不让郑家知道厉害,她就愧为郭家命妇。
“吱——”
马车突然停了下来,郭夫人正想着事情,一个踉跄险些跌出马车,郭聆思和冯乔都是吓了一跳,连忙伸手扶着郭夫人,而郭夫人则是怒声道:“出什么事了?!”
“夫人,夫人不好了,前面有好多难民挡住了马车。”
郭夫人脸色微变,连忙掀开车帘看去,就见到马车前面,几个衣衫偻烂,浑身满是泥浆甚至看不清面容的人正趴在地上苦苦哀求。
“大人,赏我们口吃的吧,小人已经两天没吃过东西了…”
“大人,求求你们了,给我们点吃的吧。”
“饿……我好饿……娘,我想吃东西……”
“大人,大人我求求你,求求你们…”
赶车的马夫被其中一个人拽着衣袍,身上干整的衣摆被抹的一片漆黑。
用手抓着他的是个年轻女人,她脸上瘦的皮包骨头,拽着车夫时如同拽着救命稻草,抱在怀中同样干瘦的孩子跪在地上用力磕着头。她额头上鲜血直流,血迹和披散的长发黏在了一起,她却好像感觉不到疼痛一样,嘴里苦苦哀求着,让他们给她一些吃的。
郭聆思看得心中难受,低声道:“母亲,这些好像是临安那边涌来的难民,陛下不是已经下旨安置了吗,怎么他们……”
郭夫人也是心生不忍,朝中的事情谁能说的清楚,陛下虽然下旨在京郊建了临时的住处安置临安流窜来的难民,但是光有住处又有什么用,没有衣食,天气渐凉之下,谁能熬得下去?
外面的锦枝和车夫原是如临大敌的对着那些难民,可此时见到那些人这般可怜的样子,几乎都忍不下心,一个年纪较大的嬷嬷顺手便从怀里掏出一包原是准备当作零嘴的点心,朝着前面走了过去。
冯乔见状脸色一变,大声道:“衾九!”
衾九回头,当看到那嬷嬷手中的吃食时也是变了脸色,她连忙横身挡在那嬷嬷身前,手腕一转,一把便把那嬷嬷推回了车边,将她手里的点心笼回了衣袖中,而冯乔则是沉声道:“谁也不准给吃的,郭伯母,让他们立刻驱散这些人,直接入城!”
“卿卿,你这是干什么?”
郭聆思没想到冯乔会不准她们帮助这些难民,甚至还要立刻回城,眼中带上不解之色,就连郭夫人也是眼中满是异色道:“卿卿,不过是些吃的,给了便就给了…”
“郭伯母,这不是一些吃的的问题,你们若怜悯这几个人,给了吃的,那其他人呢?!你看看那边,再看看那边,这么多的难民,我们身边所带的长随不过一两个,若是被这些饿疯了的人围住,这些丫鬟婆子能拦得住几个?”
郭夫人连忙朝着冯乔所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就见到那边竟是有数十个难民朝着这边跑了过来。
她脸色大变,连忙掀开帘子大声道:“锦枝,赶走她们,立刻入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