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州城里驻扎的是一个千户所,其主官是三十来岁的秦龟寿。
今天,秦龟寿很罕见的有空上了城墙,名义是巡视防务,其实是想借酒消愁。
天启年间,各地卫所军户逃的逃废的废,事实上已经名存实亡,尤其是那些闹过民变的地方,其卫所连小偷小摸之徒都不敢捉拿了,唯恐一不小心抓到某条大鱼或激起众怒,然后引发流血事变……
秦龟寿作为千户,他当然想振作自己的千户所,然而这是不可能的。
秦龟寿今年三十来岁,十六岁袭父职,基本上是靠实实在在的战功,还要倾家荡产贿赂上官,才爬到今天这个位置的,然后就没然后了。
因为秦龟寿早年站错了队,与那阉党分子结下仇怨……现在,就是魏忠贤一手遮天的天下!
秦龟寿已经得到风声,朝廷很快就要把他调离这个位置了,发配到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一想到自己辛苦这么多年,明日一朝就要回到以前,秦龟寿就想要大醉一场。
不过他登上城墙还没喝上小酒,却发现城下来了一支奇怪的队伍,只有四人一马,看衣着却有大官、道士和百姓?而且像是逃难来的……
秦龟寿突然有一种预感,这是有大事发生的预兆啊,他慌忙下令让几个亲兵关闭城门,静观其变再说。
陈令儒骑在马上,昂起头大声喝道:
“城上守兵,速速叫尔等主官秦龟寿来见本官!”
秦龟寿一听这个陌生又有点熟悉还十分倨傲的声音,直接一楞,然后探出脑袋仔细看过去,顿时大惊:
“原来是陈大人当面!卑职就是秦龟寿,卑职斗胆一问,您此番来乾州城何干?”
堂堂陕西右布政使大人来到乾州城,那叫一个大驾光临,但问题在于陈令儒只带了两三个随从,而且一副狼狈不堪似乎正在逃难的样子,连一身官服都是脏兮兮的。
事出反常啊!
陈令儒脸色一沉,大骂道:
“放肆!在本官面前有你问话的份吗?速速打开城门!”
秦龟寿脑袋一缩,左右问难道:
“卑职不敢!只是……”
陈令儒又骂:
“秦龟寿!本官乃是朝廷的封疆大吏,你这是以下犯上无视朝廷!还是本官会带着这三两个人造反夺城不成???”
这话就太重了!尤其陈令儒即将成为魏忠贤的亲家!
秦龟寿的意志直接被压垮了,只见他慌忙补救:
“卑职不敢!陈大人稍等,卑职这就下去迎接您!”
秦龟寿说罢,一溜烟往城下跑去。
趁着这个间隙,陈令儒脸色一变,对身边的王泰讨好道:
“壮士,你看在下这番表现如何?”
“还行!待会注意点别露馅了,一切按计划行事!”王泰低声吩咐道。
“是是是……”
陈令儒还想说点什么,可秦龟寿已经领着七八个亲兵打开城门,一溜小跑过来了。
“陈大人……”
秦龟寿脸上堆着笑容,正想讨好几句。
不料陈令儒只是冷哼一声,径直对王泰等人说道:
“进城吧!”
他一说完,四人便大摇大摆的进城,直接把秦龟寿晾在一旁。
秦龟寿一脸尴尬,却根本不敢发作,连忙屁颠屁颠的追上去,亲自抢了李肥田的活计,把马缰握在手中,抬头对陈令儒说道:
“陈大人能来乾州城,卑职真是逢毕生辉!陈大人您有事尽管吩咐卑职去办!”
明制,布政使司、按察使司、都指挥司等三司,分别负责地方上的民政、司法、军事,其权责分明,互不统属,各自向朝廷负责,但世事变迁,现在是天启年间,掌权的是魏忠贤之流——别说秦龟寿一个小小千户了,就算是陕西都指挥使,都得乖乖向陈令儒低头……
王泰见李肥田想抢回马缰,便捅了一下他的后腰,示意不要轻举妄动,李肥田只好作罢,却暗暗提高了警惕。
陈令儒显然也有所察觉身后的异动,但他不敢动,只好装模作样不假辞色地对秦龟寿道:
“去叫知州、州同、州判等所有官员统统来城墙上见本官!”
“卑职领命!”
秦龟寿说罢,留了几个亲兵方便陈令儒随时使唤,便带着剩下的几个亲兵去了。
而王泰、陈令儒等人则上了城墙。
王泰让张道生和李肥田两人把其他人挡在至少二十步之外,小声吩咐着陈令儒,陈令儒默默点头统统答应下来。
很快,乾州的大小文武官员都过来了!
乾州最大的文官是知州,叫李通,这家伙似乎一脸欲求不满又不敢做次的模样,对陈令儒跪拜道:
“下官李通,拜见陈大人!”
“下官……”
一大群官员纷纷跪倒在地向陈令儒行礼。
陈令儒似乎又找回了那种当官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