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只觉,有一年轻女子,在这竹林之外,不知多远,不知多近,轻飘飘的嗡动嘴唇,便如同有一千只竹雀在竹林之中鸣叫,为那女子传音,女子声音的清冷,与那玉仙子缘道惜不同,后者为清冷之中内蕴温和,而这女子声音,却如同传自上宫天阙,不容轻亵。
方霖惊喜得嘴都合不拢,自她记事起,就没见李枺绫离开过祁连山,或许离过,她不知道而已,然而今日,师尊却真真确确地为了她,来淮南道走了一遭。
叔本廖惊疑不定,连伯埙都不是那个人的对手,若李枺绫亲至,他只有败走的份,叔本廖笃在原地,左右踌躇,此时不免内心复杂,修炼到了他们这般境界,心知这一辈子也无法突破,已至顶点了,却还不能畅快世间,仍有大敌,确实是一大悲事。
“你不去镇守祁连山道了么?”又是一声道喝,从竹林的四面八方传来,同样分辨不清来源,难以捉摸,是一道雄浑的中年男子声音,这道中年男子之声如绵绵沙尘,向着寺庙这里翻滚而来,若说先前李枺绫的声音如同清冷卓绝的箜篌弹奏,这男子声音便是沉闷厚重的击缶之乐。
“是大琴殿伯埙辅公衍。”玄郦眉头紧皱,左右摇头探查,竹林幽深空荡,除了翠绿的竹子,没有任何遮蔽,可是根本不知说话之人身在何方,莫非那辅公衍也在隔空传音?他的功力难道不会比宫主弱几分?
竹林众人尽皆沉默下来,没有说话,屏息以待,只想听这东西两派掌门人的隔空传音,或许这二人便是当今世上内力修为最为高深之人了。
“我还在世上,吐蕃便一日不敢犯唐。”李枺绫的声音又一次从竹林四面八方幽幽传来。这一次净因注意到了,四处的竹叶随着李枺绫的声音节奏有序摆动,到底竹叶的摆动是在为李枺绫传音,还是受她内力影响所致,净因根本无法判断,因为李枺绫的声音根本没有携带任何内力,没有任何排斥感,几乎如同一个女子在自己耳畔细语一般,但她明明身在几里之外,亦或是更远,这是那琴霁都做不到的事情,传音而剔除内力,无形似有形,无功似有功,大隐于林,返璞归真。
净因睁大眸子,摇头大骇,心中叹息,难怪,难怪,自己的几个师傅,几大吐蕃禅师,尽皆对李枺绫三缄其口,闭目不言,这个如苏定方一般的神人,只身杀进布达拉宫,在释迦摩尼佛像下盘腿打坐七七四十九日,而后长身离去,无人敢阻拦。自己几以为夸大其词,直至今日得见冰山一角,才心服口服。
李枺绫说了那般霸气的话,辅公衍却毫不反驳,而是说道:
“宫主之威,安平陇右,衍心愿诚服,大琴殿一品修为之人,不再追杀你的弟子,三弟,速回河北。”
一品修为不追杀,那二品的琴惮仍旧可以动手?不过方霖此刻也不甚害怕琴惮了,打不过至少还能跑,不至于像面对琴霁那般,连逃生的机会都没有。
众人没有想到,大琴殿伯埙竟然就此作罢,三两句便退走,那叔本廖目露疑惑,似乎在沉思,片刻之后,对着方霖笑道:“方霖小友,择日再会。”而后转身离去,数步踏出,便已是十几丈开外,雾气蒙蒙,不见踪影。
叔本廖离去,众人终于放下戒备,松了一口气,玄郦对方霖说道:
“霖儿,宫主在三里之外等你,快去吧。”
陆远与净因不禁骇然,那女子声音竟是从三里之外传来,却如同声在耳畔,这需要多么深厚的内力。
方霖看了陆远一眼,便回头向竹林中飞去,越过片片绿林,是一处小悬崖,方霖发现李枺绫正盘坐在悬崖边上,背对自己。
“霖儿拜见师尊。”方霖有些欣喜,也有些忐忑,毕竟自己为仙宫闯了祸,招惹了大琴殿。
“过来吧。”李枺绫淡淡说道。
方霖缓缓走到李枺绫身边,在她身侧一尺,身后半尺盘腿打坐,方霖偷偷瞄着李枺绫,发现她面色平淡,直直地望着悬崖下面的山谷,不曾回头,不曾动作。
“霖儿,眼前你看到了什么。”
方霖听她的话,向悬崖下望去,这是一处幽深静谧的山谷,两岸翠柏苍松,夹着下方盆地,有一条河水流过,隐约可见几处炊烟人家。方霖不知李枺绫究竟想问她什么,于是灵机一动,吐出清脆的小女子声音:
“霖儿看见了大唐的大好河山。”
李枺绫淡淡一笑,似乎在笑她调皮鬼灵,不过没有反驳斥责她,而是顺着方霖的话说道:
“你可愿见到这大好河山支离破碎,巢焚原燎?”
方霖一愣,不知李枺绫为何会这么说,当今大唐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百姓富足,没有战事,怎会有那般惨烈的景象出现。方霖故作哀伤,将脸拉的老长,在李枺绫面前摇头叹息:
“霖儿自然不愿见到烽鼓不息,祸乱相寻,若是真有那么一天,霖儿必定投笔从戎,以身报国,若是马革裹尸,也在所不辞。”
李枺绫将手搭在方霖脑袋上,轻轻抚摸她,温柔轻笑:“那在这之前,你可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