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露在黑布外的眼睛沧桑似海,眼角皱纹密布,似乎年岁很大。
此间夜里,加之风寒,白马寺没有百姓来访,故而早早关门,那黑衣人站在白马寺大门前笃立良久,套头看着匾额,幽幽一叹,声音枯槁似黄泉:
“回来了…几十年,回来一看,白马寺还是如故。”
而后黑衣人没有扣门,反倒是催动内力,轻功而起,纵身一跃,翻过丈高围墙,进到白马寺内。
方霖与净因面面相觑,既不懂这黑衣人在说什么,也不懂他为何要鬼鬼祟祟,翻墙入内,那黑衣人直言回来了,既是对白马寺熟稔,莫非是白马寺故旧?可为何又要行偷偷摸摸之事?
好奇心撺掇下,方霖不能忍受,坐视秘密不见,方霖与净因相商,而后也运内力,翻过白马寺围墙,踏入院中。
二人当真是偷偷摸摸,净因觉得在佛祖眼皮子底下作此行径,几如鸡鸣狗盗一般,不住的双手合十,口诵真经,摇头叹息,方霖无奈,偏偏净因是一个虔诚的和尚,不过今日不探查那黑衣人的秘密,方霖是不可罢休了。
白马寺占地甚广,有半个小县城那般宽阔,数代朝廷对白马寺相待优渥,尤其是则天大圣皇帝迁都洛阳,白马寺几成国寺,白马寺内僧侣众多,不过寒冬腊月,倒是冷清不少,方丈与主持皆在殿内,仅有一些小沙弥提灯守夜。神秘黑衣人走走停停,躲避白马寺内的和尚,以他的内力,足不出声,不算太难,而方霖与净因紧紧跟在黑衣人之后,不仅要躲避漫无规律的寺院和尚,也要提防被黑衣人发现,倒是好生一顿紧张。
“净因师兄,你观此人轻功与腾挪步伐,功力如何。”方霖问道。
净因皱眉思索许久,他与方霖上次见这黑衣人,还是在成都府,当时二人修为不高,仅与杨国忠相仿,难以判断黑衣人修为,如今功力大增,又与数位高手交战,眼光也是清澈许多,净因权衡许久,沉声说道:
“远不如琴霁,比之琴惮略强。”
方霖暗自点头,认可净因所言,不过却是有另一番疑问了:
“以我们现在的修为,面对琴惮尚不可敌,此人比琴惮尚强一分,那日在成都府,却为何要放过我们?”
净因皱眉摇头,这也是他无法理解的,那日的情形于这黑衣人来说,无异于虎入羊群,没理由放过他们。
神秘黑衣人对白马寺似乎非常熟悉,闲庭信步一般,轻松避开所有和尚,而且似乎对白马寺的一切有怀念之感,时常驻足停留,抚额叹息。
神秘黑衣人在白马寺内转悠一炷香之后,转的方霖二人心惊胆战,躲躲藏藏,终于停在了白马寺西北方向佛塔林之外的一颗古树之下,此处无人,神秘人不加掩饰,手抚在古树粗糙的树皮之下,不断摩挲。
方霖与净因藏在宽大的佛塔之后,注视黑衣人一举一动,不知他要做什么,黑衣人摩挲了古树片刻之后,竟突兀伤怀起来,按在古树之上,双腿一屈,跪了下来,头枕古树,双肩耸动,不断抽泣。
方霖大为不解,是什么让一个年岁枯槁之人潸然泪下,莫非他与白马寺有极大渊源?睹物思人?可是接下来黑衣人口齿不清的呓语让方霖险些崩断神经,一掌拍碎佛塔石柱。
那黑衣人双手掐在泥土里,浑身一阵颤抖,泪水滑落,口中喃喃道:
“枺绫,枺绫,大业就要成了,大业就要成了…”
方霖几以为自己听错了,可是那黑衣人喃喃了数句,饱含深情,方霖听得真真切切,正是“枺绫”。方霖不知世上是否还有其他人名唤“枺绫”,她所知的仅有她的师尊昆仑仙宫之主李枺绫。
方霖此刻才明白,为何成都府乱战之时,此人与杨国忠显然狼狈为奸,却要放她一条生路,他定是看出了自己的五星相力。他…竟与师尊相识,而且唤师尊的名讳,这般亲昵,他究竟是谁?
昆仑仙宫本就神秘,不显世间,黑衣人识得自己内功,而且极有可能识得,自己身负五星相力,是李枺绫亲传弟子。说明黑衣人对昆仑仙宫了解甚深。黑衣人一番呓语还仅是让方霖不知所措,可接下来又一番自言自语,却令方霖不可思议,几乎冲出去与那黑衣人正面对峙。
“枺绫,李隆基要天下不要你,小宝只要你不要天下,待得覆灭大唐,杀尽李氏宗族之后,我们便隐居昆仑山,再也不出世,你会与我去的,你会与我去的…”
说罢黑衣人便像是疯了一般,双手抟动,在古树之下的泥土里不断盘翻,黑衣人内力深厚,泥土如豆腐一般,四散飞溅,不出一刻便挖出一个大洞。似乎在寻找埋在这里的重要东西。
此时不仅黑衣人疯了,连方霖也几乎要疯了,黑衣人的话语在她脑海中不断盘旋,挥之不去,枺绫…李隆基…小宝…覆灭大唐…究竟发生了什么,师尊到底对她隐瞒了多少事情?
净因沉沉一叹,看着方霖惊骇不已,魂不守舍的模样,心知此刻必须要稳定她的心神,他们还躲在白马寺内佛塔之下呢。净因不敢惊扰黑衣人,只能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