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杨玉环就要被生擒,本尘就要得手之际,那站立在杨玉环左侧,一直一动未动,一语不发,白布裹面的第三个黑袍人突然出手,上前一步,一指指向本尘眉心。这黑袍人离得近,那一指距本尘面额只有二尺远,刹那之间,本尘觉得头悬利剑,眉心刺痛,再要去捉杨玉环,不避这一指,自己便要命丧黄泉了。
迫不得已,本尘不得不避这一指,后退躲过,这一刹那,已丧失了活捉杨玉环的时机,那黑袍人左手在杨玉环轻轻一拍,将其推至身后三丈远,而后右手提力,一掌击向本尘,本尘大骇,这是个至强高手,慌乱中运转十成内力,硬接黑袍人一掌。
本尘横眉竖起,眼神眯成一条缝,那片刻之间的细节被他注意到了,这个黑袍人居然触碰杨玉环肩头,贵妃之体岂有几人敢碰,他是什么身份?况且,与这黑袍人对一掌,山崩海啸,震耳欲聋,真气刚碰的劲道将凉亭石柱都震碎两根,本尘只觉这是一只刚猛狮虎,如同与山岳对掌,退出十来步才停住身形,而那黑袍人不过后退两步,便稳住步子,二人内力高下立判。
“你是谁?”本尘五指还有些发软,虽未受伤,却被黑袍人雄浑的内力震得虎口发麻,皇宫之中深藏绝世高手他信,但谁又会听从于杨国忠调遣?况且杨玉环今日是私自秘密出宫。
“李龟年。”黑袍人掀开袍帽,摘下裹在脸上的白布,只见是一个鬓角,胡须灰白相间,约莫五十来岁的中年人,圆脸,高鼻,额头皱纹密布,李龟年的神色十分深邃,观之有沧桑之感扑面而来,声音淡漠,无喜无悲,似乎周遭一切皆与他毫无关联。若非这一身浑厚的内力,与出手相救杨玉环的举动,李龟年此人放在行人之中,绝对平凡普通,让人无法察觉。
“李龟年?”本尘对长安城内不甚熟悉,这名字似乎在何处听过,但却又想不起来,莫非又是什么隐士高人。只是此人又与杨玉环有什么关系?看他竟敢触碰杨玉环肩头,寻常之人怕不是要剁手,此人是受杨玉环调度还是受杨国忠指使?
本尘常年在外流落,不认得李龟年是谁,方霖自小识诗经,辨礼乐,却是听说过李龟年的大名,李龟年之名传遍长安,是闻名遐迩的宫廷乐师,擅长歌唱,器乐,于箜篌,羯鼓,琵琶等多种乐器颇有研究,乐理造诣极其深厚。李隆基也甚是喜爱奏乐,故而对李龟年颇为赏识,据传李龟年在有豪宅多顷,规模逾于公候,对于一个梨园弟子而言,简直不可思议。
本尘拍碎石桌,而后大战一触即发,电光火石之间,李龟年出手,与本尘对掌,震耳欲聋之声遥传十里,惊得方霖一阵抖擞。听到那黑袍人自称李龟年,更是难以置信,没想到李龟年竟会与杨玉环同行。李龟年之名仅限于音律,虽仅仅闻名宫廷,不能与李白相比较,但文人墨客也对他有所耳闻。更令方霖未曾想到的便是,李龟年还是一位身负深厚内力至强高手。
至少在本尘之上,此刻本尘惊疑不定,未曾想到杨国忠兄妹会带来一个高手,浪费一粒夜明珠事小,与杨国忠翻脸,没有办法制约掌控安西的高仙芝事大。本尘百般不情愿,早知便卖杨国忠一个面子,留待后用罢了,如今要挟也要挟不到他,这条人脉也断了。
本尘冷哼一声,狠狠剜了杨国忠与杨玉环一眼,转身就要离开,打算待的这三人走了,再迂回来抓方霖,这倒也是一处意外收获。本尘想走,然而李龟年却不放过他,只见李龟年自怀中取出一只檀木洞箫,抵在唇边,吹奏起曲子来,箫音响起,似乎有绵绵内力萦绕在洛水河畔,本尘与他离得近,刹那之间,琴音入体,便觉有魔音渗入体内,头昏脑涨,知觉缓慢,行动不便,如坠泥潭。
正月的寒风在李龟年的琴音之下化为阵阵罡风,将尺高芦草吹的碧波荡漾,随音律而摆动。本尘转过头,面露挣扎之色,大为惊骇,怎么此人的功法如此诡异,如此熟悉。
莫说距他仅有几丈的本尘,便是三十几丈外的方霖与净因也惊异不已,李龟年吹奏的箫音并不用力,箫音平淡微弱,近听不乍耳,而远在三十几丈外也听的清清楚楚,如同距离与空气不会削弱音力一般。这箫音混合内力,丝丝缕缕,扰人心弦,猝不及防间,便会陷入幻境,无法自拔,方霖与净因对视一眼,二人眼中惊骇不言而喻,这分明是大琴殿功法。
又是一个大琴殿高手么,这个门派怎生这般神秘可怕,大琴殿有三位身负《九章经》一品修为的高手,这李龟年内力浑厚便在本尘之上,莫非他也有殿主级别的修为?
一首激昂,放浪,狂傲不羁的古箫音弥漫在洛水北岸,浩浩荡荡,席卷天际,李龟年半闭着眼,面色平淡,吹奏琴曲,似乎凌绝山崖,不见外物,李龟年便是天地的中心。
杨玉环将两片李龟年赠给她的两片玉牌贴在耳朵上,抵挡住了大量箫音,但李龟年何等修为,箫音洞穿万物,即便是减弱的音力,也教杨玉环这样的普通人痛苦万分,杨国忠则更夸张,早已备好一只玉帽,晶莹剔透,扣在脑门上,催动全身内力,拉住杨玉环便拔腿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