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的恍惚之后,柳元正很快定下了心神。
前尘种种,许多事事情已经难以从头说起,一度量劫,多少尘世的生灵悲凉落幕,这其中,又何止是血猿与天马呢。
沉默之中,柳元正取出一樽玉缸,盖子刚刚被打开,一股宝药的气象便萦绕在整个静室之中。
充盈的灵光几乎要从玉缸之中迸溅出来,透过灵韵华光,柳元正直视着那团晕着乌色的暗红色血墨。
以披鳞戴甲之妖修的心头血,掺入阴煞凶兽的精炼血元,辅之以尘世的数种宝药,这是柳元正自修行以来,亲手调制的品质最为高绝的妖血墨。
翻手间,昔日已温养成灵宝的青玉狼毫符笔被柳元正捉在手中,笔锋高悬,点滴紫金雷浆满蕴狼毫之中。
以玉缸为砚,柳元正垂下手,教符笔饱饮暗红色的妖血墨。
再抬起手来的时候,诸般篆纹已经在柳元正的心湖中倒映,在他的念头里流淌而过。
一切被梳理直圆融,再无丝毫瑕疵与困顿,旋即,柳元正落笔,一道道铁画银钩的暗红色篆纹,显照在那完整的凶兽皮囊上。
初时,柳元正的笔锋尚显稍许滞涩,但很快,柳元正笔走游龙,将一枚枚繁复至极的篆纹在兽皮上首尾勾连起来。
这不只是因为柳元正长久思量参悟宝器炼法的缘故。
一个人走过的修行路,总归是有迹可循,纵然左道宗师亦如是,道兵宝器炼法,有类芥子纳须弥之道,昔年宗师创法,难免映照自身所学,而这样的映照,最后集大成之作,则是柳元正灵台上高悬的半阙仙书!
甚至,柳元正从这些陌生的篆纹中,感应到了些许灵元咒的理念。
同出须弥之道,难免相类,难免教人有似是而非之感。
故而柳元正的行笔流畅,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少顷时分,柳元正旋即一气呵成。
充盈的灵光映照在兽皮上,沿着那些首尾勾连的篆文流淌。
眼见得此,柳元正再翻手,天元灯祭起,紫羽决明灵焱熊熊燃烧,焰光缭绕,旋即将柳元正取出的凶兽骨架尽数吞入烈焰之中。
若烈火烹油。
细密的脆响声不断从兽骨中传出,与此同时,伴随着一缕缕黑烟透过那斑驳皲裂的兽骨裂缝,溃散之后,消弭于法焰之中。
很快,在柳元正的凝练下,原本苍白粗粝的兽骨,逐渐趋近于玉化。
正此时,早先被林绮萱抽取了魂魄的妖丹元珠,在柳元正法力的包裹下,也被抛入了法焰之中。
那枚狻猊的银白色妖丹亦在其中。
这是真正血脉高绝的鳞甲之妖修,更是柳元正定下的地象道兵众骑之首。
柳元正要以此,为道兵宝器夯实雄浑的底蕴!
很快,恍若月华一半银白色的丹液高悬法焰之中,沉吟片刻,柳元正鼓荡袖袍,一滴月凝浆,三滴碧灵丹浆,自柳元正袖袍中飞出,落入法焰包裹的丹液中。
天青之色一闪而逝,登时间,月华神光满蕴静室之内,那晶莹的丹液中,似是有层云雾霭的异象显化,又似是月霞凝结而成的菁英。
眼见得,这丹液在烈火的淬炼下,愈发粘稠。
正此时,柳元正双手捏起法印,不断变幻,一道道打入法焰之中。
火光如刀,一节节断骨在烈火的淬炼下,被分割成整齐的玉骨砖,每一块砖上,都因着打落的法印之不同,映照着各不相同的阴灵篆纹。
玉骨砖在柳元正法力的包裹下,相互堆砌。
很快,法焰之中,一座袖珍的道兵阁显化出雏形来。
甚至道兵阁前,更有白骨铺成的空地,其上高台九垒,成点将台。
宝器镇须弥,此即为阴灵道兵存续之源。
伴随着玉骨砖的堆砌,那萦绕在其上的篆纹间流淌着灵光,很快,这些散乱的砖石气机勾连于一处。
正此时,柳元正一招手。
原本高悬的月华丹液化作光雨洒落在道兵阁与点将台上。
两者本为一体,但在光雨的氤氲下,袅娜的月霞将整个宝器笼罩,一时间,纵然烈火熊熊,却难侵其分毫。
一息,两息,三息
浓郁的月霞逐渐变得稀疏起来,这并非是溃散,而是收束,仿佛连这月霞本身,也成了滋养宝器的一部分。
少顷,最后一缕月霞消散。
原地里,宝器恍若浑然一体而成,再难看出玉骨砖堆砌的痕迹,原本烙印在其上的篆纹也尽数内敛,不见痕迹,唯有一片片缥缈的云纹,烙印在宝器恍若玉质的表面上。
做罢这番,柳元正方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最后一道法印打落,紫羽决明灵焱收束于天元灯中,是去了法焰的包裹,很快,一股灵光自宝器中洒落,旋即与那同样流淌着灵光的兽皮勾连于一处。
柳元正垂下的手微微扬起。
无端的,静室中狂风骤起,卷着那张摊开在地面上的兽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