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道法万象。
其实这世间修道追逐长生的修士也是这样的,从没有任何两个人,走在绝对同样的路上,这一点,至少从他们修行伊始的开蒙上面,便有所区分,至于路之终末,遂渐行渐远。
而对于柳元正而言,他修行之路的开蒙,便是那一卷《心窍玲珑篇》,而后在很长久的年月里,这一卷不涉及任何修行法门的《心窍玲珑篇》都始终是柳元正安身立命的不二法门,这甚至间接的促成了如今柳元正诸般品性与道心的塑造。
虽说,再更后面的年月里,随着柳元正的道行愈发高深,这一卷法门,也逐渐离着柳元正的根髓愈远。
但一切都好像是命里注定了一样。
往昔光阴里走过的路又重新摆在了柳元正的面前。
从这一刻起,他要撒一个弥天大谎,以此骗过那些盘桓在神煞天河上的残魂野鬼们,骗过那些拦在路上仍旧具备着部分生机的神形轮廓。
他必须使那些已经远走岁月无穷光阴的古妖神们相信,这世上真的有那么一位大都天王的存在。
他必须使那些思感与念头中透着腐朽和迟滞的老妖们相信,如今已是妖族危急存亡的关头。
他必须使那些曾经见证过这尘世几乎所有暴虐与阴谋的神形们相信,他是真的准备接引大浑天王回返尘世!
较大小于毫厘,诀存亡于渺冥。
这是一场不存在公平可言的弈棋,柳元正仍旧是走在修行路上的修士,可他的对手,却无一不是驻足在妖神路绝巅的老怪,他甚至无法判断,这条路上,有多少人。
但他必须一路赢下去,在这场弈棋之中,他落下的每一枚玉子,都必须是定胜的,这盘棋上,不论哪一步的棋子一旦落入下风,结局便只会是满盘皆输。
与古妖神厮杀并不现实,哪怕如今看来,他们那残破的神形都桎梏在一处处血色世界里,恐怕不得出世,但他们横在那里,便已经注定拦住了柳元正的前路。
他必须走下去,才能够贯穿道河,贯穿光阴岁月,贯穿古今长空!
而要骗别人,最先要骗过的,就是自己。
血色世界中,柳元正时而狷狂。
“犹犹豫豫,吞吞吐吐!说,你是哪一代桑羊妖神!某乃大都天王使者,当如圣祖亲临,汝这老物安敢不敬!待觐见大浑老祖圣颜时,某定要将汝所作所为,悉数相告!哼!这般灾厄,天下有谁敢惜身!教你打开通道,又不是教你舍命!远去不过万载,便连共主之命都不听了!”
“我……不是……圣使暂息雷霆之怒,是某犹豫不定了,冒犯圣颜,还请圣使恕罪,这便打开通路,这便打开……”
“既然认罪,某便代圣祖罚你,取汝神形玉骨来奉上!以供某赶路用!这般,你是认还是不认!”
“这……认!认!”
……
血色世界中,柳元正时而悲戚。
“老祖!彼佛之一族,暴虐无常,某动身时,怕是已经惊动了彼族大能!此行舍命而来,只愿能接引大浑圣祖回返尘世,以报吾族万古之恨!”
“好了,莫哭了,莫要再哭了,吾族先祖的神形玉骨在你手中,某自是信你所言,通路打开了,快上路罢,吾族大业,尽在汝手中,珍重!珍重!”
……
血色世界中,柳元正时而冷静。
“老祖,你我素未谋面,隔着岁月光阴相逢于此,一切顾虑,某尽知矣,可一切能说的,晚辈也已经全数相告,佛族追兵或许已经坠在某身后面不远处了,此刻回返是死,触怒老祖也是死,为圣族大业,某何惜此身,但此刻,圣族兴衰,皆在老祖一念之间了,仰赖诸位先祖信任,某能行及此处,接下来,便看您了。”
“也罢,是某多虑了,昔年生身时,诸故友便言说老夫心性多疑,如今看,怕也难改,但倘若吾族真有此等灾厄,只怕……唉!老夫为你打开通路!某还有几许生机在,若有佛族孽修杀至,老夫还能为你多拦一会儿,面见圣族时,记得与他言说吾等的功劳!”
……
神煞天河之中,柳元正竭尽全力,一路远行。
事实上,这样的法门很是有效,柳元正一路畅行在古老的岁月之中,更在一次次的暗算出手之中,愈发熟稔于桑羊神煞的一切,将那万象道法交织而成的大罗道网几乎全数堪透。
这是他思感与念头前所未有空明的成果。
事实上,只这一路神魂本源上的损耗,柳元正便已经用去了十余条神形古妖神玉矿。
但这一切在柳元正的眼中,都是值得的。
可是直到某一刻,当柳元正再一次短暂的驻足在神煞天河之中的时候,不等道人再跃出一步,便见天河之外,那无尽的阴暗,那层叠的帷幕之中,忽地有暗淡的流光显照。
斑驳的光线交织,在天河的两边显照成朦胧的光影碎片。
惊鸿一瞥之间,柳元正似是看到了两界山前惨烈的仙战,看到了那蒸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