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万斤粮食看似很多,但在万余饥饿到疯狂的人面前却是远远不够的,更为可怕的是还有源源不断的灾民涌向了阳城县。
灾民如潮,这不是形容,也不是夸张,而是一件事实。
一旦灾民在某个地方被截留下来,便会越聚越多,因为有人吃上饭了,所有人都认为自己能在阳城县获得一份属于自己的口粮。
阳城县的知县事王温为此得到了朝廷的嘉奖,伴随嘉奖而来的是宫中黄门宦官孙全彬,他不光带来了对王温的赏赐,同时还带来了赈灾所需的钱财。
王皞站在叶安的边上,看着不断从小厨房中搬出酒水的铁二微微感叹:“这可是王家庄中所有的存酒了,整整七十二坛!到了你这里能剩下三十坛便不错…………本钱还真是高的吓煞人!”
叶安叼着鲜嫩的草根笑了笑:“已经算是不错的了,王大官人今日来寻小子所为何事?”
随手扯掉叶安嘴里的草根,王皞皱眉道:“读书人的模样岂能随意糟践?虽说你不走道门,但也该随你师傅好生学礼!最好以《礼记》为本经!”
叶安惊讶的看了看王皞,这是在指点自己,他说的并没有错,自己在宋世把一切看的都不那么重要,认为这个时代的人都是愚蠢的。
但有一点不可否认,这个时代的人虽然懂得没有自己多,但他们对规矩却是有着后世人所不及的执着,这是好事,也是祸事。
瞧见叶安不说话,王皞盯着眼前一坛一坛垒起来的酒水颇为感叹道:“这次王温怕是要难死了……你可知孙全彬从东京城带来的是什么?”
叶安耸了耸肩膀:“无所谓,只要带来的是能吃的粮食,那就行,朝廷出手赈灾应是大方的。”
“大方?是大方!带来的全是银绢铜钱,哦对了还有数千份度牒!”
叶安猛的一哆嗦,刚刚放进嘴里的青草从口中落下机械的转头望向王皞道:“朝堂之中难道是牲口当道?这些东西在阳城县屁都不是!灾荒之时粮食才是最金贵的,钱财又不能当饭吃!”
“就你聪明?!”
王皞的眼中不知何时开始变得婆娑起来,喃喃开口道:“家兄已经尽力了,三天,整整三天与每日于紫宸殿留身奏事官家,才求得这些,你可知道为何?”
不等叶安回答,王皞便低声咆哮道:“因为整个河南府都受灾了!否则这些灾民应该去往西京洛阳!而不是出现在去往东京的路上在我阳城县被截留!眼下灾民还不过一万有余,看似不多,其实更多的灾民已经被洛阳所截留!朝廷已经向洛阳运送了大量的粮食,眼下孙全彬带来的钱财乃是无奈之举,因为已经没有粮食能够拿来救济这些人了!”
叶安冷冷的望着王皞,最终化作无奈:“你劝我把那十万斤粮食也拿出来?没用的,灾民实在太多了,十万斤粮食也不够,后面还会有更多的灾民抵达,十万斤只能给他们一个幻想。”
王皞叹息一声,苦涩的开口道:“十万斤粮食不算多,但多少也给人活下去的希望,听说河南府已经开始卖娃娃了,一个娃娃能换十来斤糜子……”
叶安这次哆嗦的更为厉害了,曾经听闻教授讲过,易子而食的惨状真实的发生在历史中,这是华夏的血泪史,也是逼不得已的成长史,是灾民度过饥荒的最后手段。
一个孩子多少也有二三十斤,换取十来斤的粮食是亏的,但谁又忍心对自己的孩子下口?
孙全彬,叶安上辈子听说过这个人,这个宦官不简单,算是“身残志坚的典范”在侬智高叛乱时作为江西路安抚副使给了狄青以极大的帮助。
瞧见叶安在咬牙坚持,王皞怒道:“你还在犹豫什么?孙全彬可不光是带着赏赐和赈灾钱款来的,一同来的还有他那杀人的刀剑!”
叶安再次摇头道:“十万斤粮食不够,需要更多的粮食,钱财无用,度牒倒是勉强能给这些灾民活命,但总不能把这些人都变成和尚道士吧?”
王皞瞧见远处微微摇头的玄诚子,不满的说道:“如何你才能把这十万斤粮食拿出来?从一开始你就没有打算用这些粮食酿酒,现在正事所需之时啊!”
瞧见王皞终于开始和自家平等谈话,叶安便笑道:“阳城县的粮食够的,地处嵩山之东,东有汜水,且有颖水发于嵩山,哪里没有粮食这里的粮食都是充足的。”
“银钱已经买不到粮食了!”
叶安冷冷一笑:“银钱买不到,那刀剑呢?”
“朝廷岂能如同匪类者?!”
“都他娘的饿殍遍野易子而食了!这时候朝廷不做强盗,难道要让这些百姓变成强盗,变成洪流,变成一群疯子,去造赵宋天家的反吗?!刀剑放在那些奸商的脖子上好,还是放在灾民的脖子上好?你难道不清楚?!孙全彬难道不清楚?便是他亲自来了,我也要啐他一脸!”
哈哈哈哈…………
粗犷的大笑声传来,一身红袍犀靴的官员走进小院,瞧见玄诚子便叉手道:“见过观妙先生!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