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睁眼,便看到晨光微熹下,伞面下少年那双墨黑澄澈的眸,也在注视着她。
温含薇看着他微微一笑:“你不去休息,在这守我一夜?”
百里安道:“我不用睡觉的。”
温含薇道:“昨夜听你对嗣空自称为‘司尘’,这是你的新名字?”
百里安点头:“应当是我身为尸魔的名字。”
“你喜欢这个名字吗?”
“还行。”
“那我以后可以叫你司尘吗?”
百里安微微一怔,随即苦笑道:“你还是不愿意让我知晓我的过去吗?”
温含薇看着他怀中抱着用衣服紧紧包裹好的骨灰,腮边还沾着一抹白色的尸灰,看着落寞又可怜。
那是昨夜这具白骨保护他时,身躯被血雨击垮灰散,不经意间沾染在他的脸上。
不知为何,明明是一个十分平静如常的早晨,她心头却在隐隐作痛。
温含薇抿了抿唇,道:“两百多年前我尚在闭关,不知人间仙门事,你的死过于蹊跷,我需得返回宗门查阅宗卷细细调查权衡一番,在定结论是否要告知你当年事,如若不然,稍有不慎,随意将你身份过往告知……”
她定定地看着他,仿佛预见某种未来,肯定道:“你会死。”
百里安并未多加勉强,点了点头,又道:“我不会同你回太玄宗。”
温含薇一怔,旋即道:“如今仙门鼎盛,正道修行者可谓遍地可见,你同我会太玄宗,是最好的选择。”
她说:“我会将你保护起来,藏得好好的,在我的那片林子里,你即使不用撑伞也不必畏惧阳光,我会让你每天吃得饱饱的,不会再挨冻受饿。
你说你对太玄宗的功法很感兴趣,当年我只来得及叫你七烬步,焚河剑诀,照阳诀以及化雪归,你若跟我一起回去,我还可以教你很多很多东西,而且……”
温含薇轻轻歪了下脑袋:“你的容貌似乎被人用幻术掩易,与两百年前早已大不相同,太玄宗的其他人必然是认不出来的。”
旁人认不出来,温含薇主修剑经,是当世之中,罕见修行至了剑心通明的玄妙之境。
当世人间,剑心通明者唯有三人。
天玺剑宗之主,羽公子。
天玺第四剑,云容。
太玄第九经,温含薇。
她能一眼看破百里安的真容,确实不难。
说话间,温含薇已经从树根上走下,来到百里安的面前,看着他的那双眼睛十分明亮漂亮。
“我不喜欢下山,也不喜欢游历扶道,跟我在一起,想来不会有太大的危险与烦恼。”
百里安的思绪一下子混乱了起来。
难怪温玉会如此震惊他会七烬步与焚河剑诀,感情原来都是温姐姐你教的啊。
“我还是不同温姐姐你走了。”百里安寻了一处安宁幽静之处,依傍着松柏森森,将怀中骨灰埋葬,入土为安。
他说:“如果我醒来睁眼第一眼看到的是温姐姐你,这种生活真的很美好,或许我会跟你一起回去,当一个混吃等死废物尸魔。”
“可是不可以啊……”
世上没有如果。
他醒来第一眼所见之人,并非是像温含薇这样的对他充满不求回报的善意之人。
而是离合宗那位青年弟子充满杀意憎恶的脸。
而且还有酒酒姑娘,并不熟识的两人,却因为棺中一夜荒唐,两人之间也多出了让他无法逃避的因果之线。
他离开古棺,走进人间红尘,他不仅仅是逝者百里安,尸魔司尘,还是空沧山山境之主。
林归垣,林苑,锦生,小鹿儿,方歌渔,这些都是他生命中的所经历过的重要羁绊。
纵使百千劫,所作业不亡,因缘会遇时,果报还自受。
鹏北海,凤朝阳,道阻路茫茫。
浩然红尘干净洁白,或许于他而言,容身困难,可是他仍有自己的路要走。
“无缚无解,不然不灭。温姐姐,在你那里虽然会很安逸快活,可是这样,我是找不到正确答案的。”
话已至此,温含薇深深看了他一眼,也不再多劝。
只将那枚银环戒指交到他的手中,并道:“昨夜在乱幽谷中,你曾问我魔狱幸无。”
百里安小心收好戒指,继而又蹲下身子将那只白色兔子抱起来,拍去它短短尾巴上的尘灰。
兔子困意浓重,两条后腿在百里安手臂间轻轻一蹬,就跳进他的衣襟怀里,安稳沉睡。
百里安失笑摇首,真不知这兔子为何总是喜欢往他怀里钻,他分明没有体温,枕着冰冷的胸膛也亏它能够睡得如此香甜。
将垂在衣襟外的两只毛茸茸兔耳朵塞进衣襟里,百里安道:“嗯,光凭一枚戒指温姐姐就能够认出他的身份,想来此人是个名动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