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承冠那年,亦是满堂新客婚宴时。
软红千丈,南离殿灯煌煌明亮如昼,锦帐纱幔,一路红妆,飘絮鲜花,大婚之景美不胜收。
已经授了冠礼的天玺少主退下了身上那件黑红道袍,换做了一身耀目的红袍喜服,端端正正行过三拜,他身边凤冠霞帔的新人,让方歌渔震惊得久久不得回神。
竟是天玺第四剑,云容?!
竟然是那个爱剑成痴,不知世间情为何物的云容?!
云容何时嫁了人家?
方歌渔混乱极了。
宾客之中,贺词恭祝之言不绝于耳。
一派喜气里,无人察觉落灯下,那个双翼收于衣袍里的少女将自己藏进了逆光的阴影里,仿佛随时都有可能与黑暗融为一体。
她将心中难以止沸的隐晦心思一同掩藏,情绪按捺不表。
年幼的魔女终是长大成人,魔族的寿命很长,如若想要真正成年,须得渡过一个极为漫长的幼年期。
而她的幼年期却十分短暂,别的魔族需要几千年的时光来成年化,她却只花了短短几十年的时光。
如此特殊的变化一是因为她血脉特殊,而是因为……魔女动了情丝凡心。
方歌渔能够看出那魔女想要迫切长大,与他并肩而行的心思,可是他却并未看出魔女心中对他所藏的情愫。
“送入洞房!”随着司仪一道长声起。
依稀可见逆光里的魔女身体踉跄微晃了一下,不甚碰落一枚琉璃盏。
盏内火舌轻舐华贵的地毯,微起的火光让无数人朝她投望了过来,然后纷纷露出冷漠厌恶的神色。
但不知为何,这些对魔族喊打喊杀的仙门正道,却十分平静,并不意外她的到来,也无人出手伏魔。
对于这些正道之士的目光,她熟视无睹,亦或者说从进入南离殿的那一瞬起,她的目光便一直胶在了他的身上,再无旁人。
正牵起云容素手的他抬起了目光,看到了火光对面的魔族女子。
“阿娆来了。”风神静朗的天玺少主唇边一笑,眼底是藏不住的开心,那天生带着几分暖意温润的目光,毫不避嫌的温柔称谓,直直穿透了她的内心。
可是他什么都不知道……
他的目光,他的声音,的的确确的是在囚禁着她,让她束手无策,万法无用。
方歌渔有那么一瞬,觉得她眼底被火光映出的情绪有些疯狂危险。
那是对云容深深的嫉妒与不甘。
“阿娆,你过来。”可是在他期盼的声音下,她不动声色地揉了揉眼角,将其中情绪揉得尽散。
然后姿态优雅地走出逆光阴影,她衣袂蹁跹飞扬,锦缎般的墨发随意披散与身后,尾端用一根红绳简单系了一个轻结,随着柔软的青丝发尾荡曳。
一阵山风席卷内殿来,挟着森森雪意,殿外有数不清的枯叶潇潇而落。
在众人的注目下,她尽可能地将自己迈出的步伐显得轻快,不露一丝破绽。
“今日是师尊大喜之日,弟子特来参拜,愿师尊与师娘芝兰茂千年,琴瑟乐百年,以此祝福,以此为证。”
名唤阿娆的魔女低下了人间难得一见的妖娆容颜,跪下认真嗑首,瞧不清出此刻说着甜丝丝祝福语调的她,此刻面上是何颜色。
方歌渔暗叹这天玺少主真乃神人也。
举世讳莫如深的魔族,得众生修士鄙夷排斥,生怕走近一点污了名声,这位可倒好,竟是直接收为名下弟子。
这是何等好本领,他究竟是怎么说服他那死板严格、极重清誉的老父亲的。
酒过三巡,夜已深去。
烛火明亮,新人成双,龙凤红烛高照,金丝楠木喜床四边垂落细雪牡丹勾勒的轻纱帷帐。
朦胧的两道新人身影坐落其中。
见此一幕,方歌渔莫名羞恼,暗道难不成被卷入这场亘长记忆之中,还要她亲眼看着天玺第四剑与她家少主行周公之礼不成?
她气恼万分,却不知如何摆脱眼前这个画面。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床帷内的少主为自家娘子掀了盖头,然后悉心温柔,一步步亲手为她解下繁沉的凤冠步摇,头花朱钗,再是绣鞋外衣。
不出意外的,红盖头之下,是一张明玉生辉的面容,剪水双瞳隐隐带笑,眉梢微扬慵懒而轻狂,是她平时的味道。
即便是新婚大喜之夜,也丝毫不见女子应有的娇羞喜悦。
更过分的是,她屁股底下还压着几本剑经,脱去外衣的时候都没藏好,被她夫君瞧了个真真切切。
瞧这模样,莫不是想上半夜将自家夫君应付了事之后,下半夜再秉烛夜读,专心钻研剑道?
都到了洞房之夜了,能不能不要这般敷衍。
反倒是她的夫君,可真是一个好性子的,丝毫也不见怒。
瞧见那几本剑经,俊眉微微一动,也是欣喜雀跃道:“万里繁花剑?乱披风剑?竟然还有青字南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