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夫人看在眼里郁结在心,又一日他晚归,江氏着实无法再忍耐,奉劝道:“皇上有天下医术最高的人诊断,有训练有素的宫人日夜照料,夫君你一不懂医术,二不会侍奉,实在无须日夜陪伴。纵然陪着也无济于事。”
家中的人成天见不着他,孩子都在问,父亲去哪了。
程季礼确实很累,无力的摆手,叫江氏回去休息,别来打扰他。
江氏又问:“你挂心皇上的病情,无论作为臣子还是友人都理所应当,但是我们才是你的家人,将来陪着你的可是我们呢,夫君!”
“我知,如今他病中,我怕尽量多陪着。”
江氏无奈:“你也需保重自己的身体。”
墨夜最后的时光,依旧是沉静美好的,只是消瘦了一些,他依旧会在病榻上处理公务,完全看不出这是个将死之人。
程季礼被他这样的外表迷惑,以为他只是生了场小病而已。
随着时光推移,墨夜已经察觉到自己的大限,一日清晨醒来,程季礼就在一旁。
“程兄,你可记得曾经我与你谈过有关选择的话。”
“自然是记得的。”
“我这一生虽短,但无论大喜大悲,大起大落都经历过。如今回想起来,唯有在西城那短暂的时光,是这一生最圆满的时刻。如若让我选择,那是我最想过的生活。”
所爱之人都在家里,挚友就在身旁,再没有比那时更令人欢喜的时刻。
程季礼听得明白,他伴着他长大,知道他的一切,怀念那段时光,是放不下心中那个人吧。
“你是不是到如今还在念着她,这是让你心中郁结的原因是吗?你如今是天子,皇权昭昭,即便她如今是宣王妃又如何,如若你放不下,就去夺过来。我不信在她的心中对你毫无感情。”
程季礼以为汤月莹对墨夜有极大的影响,或许她是墨夜的心结所在,解了他的心结,墨夜或许能好一些。程季礼这样想实在有些病急乱投医。
墨夜知道汤月莹对他有感情,而且感情很深,如若他有要求,她会义无反顾地帮他完成,他不能仗着她的在意而为难她。
“你懂什么是爱吗,爱非占有,非拘束,非征服,而是喜你之所喜,忧你之所忧。我岂能教她为难。”
说到底墨夜确实是在乎汤月莹的。墨夜不愿打扰她,程季礼可不这么想,写了一封信让人送去江南宣王府。
信中说墨夜缠绵病榻,优思在心,原因无他,无非情字,念及往日情分,不多做苛责。只希望她能念及皇上的一片真情,能回京城,随侍左右。
情倒是真情,并不是程季礼误以为的男女之情。
汤月莹只是轻轻的叹了口气,就将信纸随意扔在一旁,又在矮榻上躺下了。墨夜病中,她就稍微有点心疼,但是要她抛下嗷嗷待哺的幼女回京,那还是算了吧。
人间不见天上见,何必急在这一时半刻。
秦穆西捡着信纸读了一遍,心中对程季礼颇有微词,看这信上的内容写的,好似皇帝的病是因为汤月莹而起的,病名叫相思。这真是打起他绿帽的主意了,这事情宣扬出去简直就是大升第一三角恋。
汤月莹对这件事十分不以为然,这样的态度让他除了不解,还生出几分不满来。
“往日你对皇上是关怀备至,如今他病重,你反而不关心?”
“有鸢罗在,会替他医治,如若鸢罗都医不好那就是天意,我就算再忧心也无济于事,顺其自然吧。”
没有多久,墨夜便离世,那日程季礼握着他消瘦的手掌放声痛哭,怎么都不肯相信他就这样走了。在准备将墨夜下葬的那些日子,他魂不守舍地守着他的尸身,任谁来劝都不行。那样子真是闻者落泪,见者伤心。
墨夜一走,墨大娘伤心过度也随着走了,甚至连鸢罗也不知去向。
很长一段时间程季礼只能在空无一人的墨宅里独自回忆,独自醉倒。
原本以为会有漫长的下半生来延续情义,有他在余生很美丽。如今人去楼空空寂寂,唯余相思无处叙,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
程季礼成日醉酒,不去述职,不理会家人。
新帝体谅他悲伤过度,给他放了长假。
他时常喝醉了便自言自语。
“早知道你我只有这短短的缘分,打从相识的那一刻起,我便应该倾我所有待你。让那些胆敢欺辱你的人不得善果。”
“你为何走得这般匆匆,我连恃宠而骄成为奸臣的机会都没有。”
“天道何其不公,总教那纯善之人受罪,恶人却平安长寿,这是什么道理。”
……
江氏对他这副德行已经见惯不怪,如今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程夫人实在看不得他这副鬼样子,苦口婆心的劝。
“人死不能复生,先帝已经走了你该振作,你还有妻儿还有父母,不可再如此。你再这样下去,终有一天身体会受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