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梁州不可一世的世家,被这样轻易拿捏,这让顾会在足足沉默了半个时辰之后,选择请见杜英。
梁州世家完全被拿捏住的模样,让他感觉无比的畏惧。
吴郡世家在吴郡经营了数百年,可以说王朝都换了几代,顾陆朱张仍然还是吴郡的翘楚。
所以这意味着吴郡世家的血脉更加盘根错节,也就会给杜英更多把柄。
所以这还意味着吴郡世家的罪恶,更加随手可得、积压如山,这也就会给杜英更多发难的借口。
吴郡世家,不,准确的说大多数的世家其实都是梁州世家的放大版。
此时见到梁州世家不过一夜就沦为阶下囚,顾会简直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睁眼仿佛就看到了吴郡世家的未来。
因此,最终出现在杜英面前的顾会,顶着黑眼圈,看上去格外的憔悴。
杜英打量着他,微笑着说道:
“看来这书画也甚是消磨人啊,顾兄都已经为伊消得人憔悴了。”
一声“顾兄”在耳边响起,恍如炸雷一样,让原本浑浑噩噩的顾会打了一个激灵。
这让顾会骤然想起来第一次拜访杜英的时候。
那时候,杜英不过刚刚在长安站住脚,把他和陆纳奉为座上宾,而他和陆纳竟然还在心里挑挑拣拣、犹犹豫豫,不知道杜英是不是一个合适的扶持对象。
结果短短几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此时已经身为长安郡公的杜英,显然已经能反过来随意拿捏他和陆纳的生死,甚至吴郡世家,也不见得能够阻挡真的想要惩戒他们的杜英。
战无不胜的关中王师,的确可以教世家做人。
来不及感叹“造化弄人”,原本还带有几分兴师问罪心思前来的顾会,在回过神来的第一时间选择了从心匆匆见礼:
“属下昨夜未休息好,一时恍惚,没有察觉到郡公到来,还请郡公恕罪!一声顾兄,属下万万当不起,郡公折煞属下了。”
杜英摆了摆手:
“无妨,一方山水养一方人,看来这汉中的山水不适合汝啊。至于称呼,进入关中书院那就是教书育人的先生,整个关中上下,都理应称呼一声先生。
先生既然是带着学子们出来采风,那不去周边山山水水中走走看看,为何来余这里呀?”
顾会心中苦笑,都督您都快把世家赶尽杀绝了,我哪里还有心思游山玩水?
不过杜英方才的一番表态,倒也算是给顾会吃了一颗定心丸,显然杜英至少没有打算现在找他这个世家子弟算账的意思而且只要自己好好在书院之中教书育人那么显然杜英也可以完全不在意自己的世家身份。
都督这一手分化,虽然明眼人都能够看出来可是这就是阳谋,根本容不得人拒绝。
顾会蓦然想到了王坦之,想到了已经举家投靠关中的吴郡张家直系主脉。
显然这些人都算是被杜英分化拉拢的典型,偏偏杜英开出的条件足够诱人,他们无从拒绝。
世家,也抵挡不了成为从龙功臣的诱惑,哪怕是这样做的代价是把白绫套在世家自己的脖子上。
而有了杜英现在这么一句话,如果真的有一天,吴郡顾家被清算,那么顾会也不会出面和顾家站在一起、同生共死。
保全血脉,本来就是世家的生身立命之道。
大概是意识到自己只要不犯错就没有什么后顾之忧,顾会整个人明显轻松了不少,旋即轻声说道:
“属下窃认为,都督此次对付梁州世家,是因为本地世家嚣张跋扈、罪有应得。”
“郡公”的称呼变成了“都督”,说明顾会也在想办法拉近和杜英的关系,又或者在他的心里,这关系本就因为杜英刚刚的一番话近了不少。
杜英好整以暇:
“确实。”
接着,他挑了挑眉,意思显然是:
然后呢?
顾会张口结舌,想要质问又问不出来,想要劝谏的话,又害怕明明自己已经撇清了关系、立于“不败”之地,结果万一惹恼了都督,都督真的想要拿他是问,那关中书院的先生这个名号,又算得了什么?
眼见得顾会憋了半天吐不出来一个字,杜英倒是来了兴致似的,微笑着说道:
“梁州世家前车之鉴,余还是很期望天下世家能够引以为戒的。
余在关中推行新政,究其根本,便是世家不思进取、故步自封,只沉迷于空想,明明在外丧师辱国,在内却自高自大。”
他一字一顿的说出来,字字句句敲打在顾会的心头,让顾会想要反驳,一时间又找不出来理由。
因为杜英说的都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事实。
而且看似说的是梁州世家,但是顾会清楚,指桑骂槐,说的明明就是江左各家。
毕竟“丧师辱国”这种事,梁州世家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