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城北上两丈之阔的直道之上,马蹄阵阵,如闷雷炸响,似洪流滚滚。
“止!”一道疾喝声骤然响起。
千骑营戛然顿驻,令行禁止,动作行云流水,毫无凝滞。
前方一道架马车横在道中,侍女气势汹汹,杀气四溢。
夏侯淳眉头一动,她怎么来了?
陈玄离微微皱眉,冷喝道:“何人挡道?”
侍女杏眼瞪大,你居然不认识这家马车?
“晴儿,不得无礼。”
一道软糯声音自轿中响起。
马车是北疆百年杉木制成,上面雕刻道痕,符文龙飞凤舞,无修为之人瞧上一眼,必会眼花缭乱,头晕目眩。
马车锦幛帘幕被缓缓掀开一角,伸出一只宛若凝脂般纤纤玉手,似有锦囊拿出,侍女小心接过后,小碎步跑至夏侯淳身前,羞红俏脸双手奉上,颤音道:“殿下,这是我家小姐亲手绘制,还望殿下收下。”
嚯,旌旗开道,美人赠包,这位殿下倚红偎绿的名声果然名不虚传。
四周惊诧、戏谑以及夹杂丝丝不屑的目光扫来,夏侯淳心中一动,这算是定情信物么?
然而众目睽睽之下,他又不能拒绝,否则岂不是坏了人家姑娘的名声?
他轻咳一声,弯腰俯身收下荷包,温声道:“替我谢谢你家小姐”。
侍女额头细汗微冒,丢下一句话后,便逃也似的仓惶跑回。
“小姐说,她等你回来。”
以刘文珍、陈玄离等人功行,自然可以探听到主仆二人的咚咚心跳声。
刘文珍眉开眼笑,陈玄礼则微微拧眉,这位似乎是萧相的爱女啊。
他目光逡巡一下司马元,这位殿下的‘曲线救国’之策倒也算另辟蹊径。
谁能想到朝堂上那位如日中天的中书令,居然会‘祸起萧墙’呢?
他暗中嘀咕一句,老子居然看走眼了,这位原来是扮猪吃老虎啊,心肠蔫坏蔫坏的。
夏侯淳轻轻摩挲中手中荷包,上绣白鹅出浴图,鹅颈白羽赤足尽皆栩栩如生,生动逼真,宛若活物。
一股清香沁入鼻尖,令他浑身毛孔大开,下意识地便欲贪婪吮吸,他拇指蓦然攥紧,瞳孔悄然一缩。
荷包之上温热残留,体香尚存。
然荷包之内所散发,却并非麝香。
赫然正是丹香。
他心中五脏六腑为之倾动,四肢百骸因之振奋,他心中喃喃自语地道:“气如匀丝,宛若游龙,寻脉问气,凝神问真。”
“此乃凝神丹!!”
夏侯淳下意识地看向马车,目光复杂,轻声自语:“等我回来,等我回来。”
马车在前方岔道拐了个弯儿,在一道若有若无地眺望中,消失而去。
夏侯淳忽然一拍马臀,白马哗地一声,跃出列队,向前奔腾而去。
刘文珍健步如飞,脚不沾地,与马并肩而行,寸步不移。
陈玄礼浓眉一蹙,随即恢复,目光一闪后,偏头漠声道:“传令下去,斥候收拢,以殿下为中心合围,余者戒备。”
传令卒肃然恭诺,调转马头便扬声传令。
哒哒车车声徐徐而行,身后传来迅疾马蹄声,侍女秀眉一拧,待见白马独来后,瘪嘴嘀咕道:“还算有点良心”。
她扶车贴壁,悄声道:“小姐,殿下来了。”
马车传出惊呼声,似乎未曾料到。
“吁”。
白马行至马车旁,夏侯淳执缰侧视,目光之中似有温柔与笑意。
洛水河畔,杨柳依依,水光潋滟,清风徐来,粼粼的荡漾不止。
恍惚间,似有洛神浮于碧江之上,轻吟低唱。
歌喉婉转,如痴如醉。
岸上绣车咔咔前行,白马齐头并进。
行驶片刻后,夏侯淳终于憋出了一句:“那荷包,太贵重了。”
马车忽然一滞,车内沉寂少许后,传出一道竭力假装平静地语气:“当日殿下因保护霁月而遭受重创,以至于久居宫榻,病疴难除。月儿别无所能,惟愿殿下平安无事,重归昨昔。”
人家姑娘都这么明显了,你居然还装蒜?
夏侯淳暗骂自己一声,暗自苦笑,世上唯有美人恩最难消啊。
他侧目凝视马车,透过帷幕,落在那个沉静端庄的倩影之上,他目光柔和,轻声道:“等我回来”。
马车外那个侍女瞅了瞅白马上的太子,瘪嘴不已。
小姐都给你送荷包了,你居然啥都不回,真是个榆木脑袋。
车内倩影犹豫了一下,掀开帷帘一角,眸光掠来。
双目对视,时空凝止。
两人呼吸悄然一窒,复而移开。
车内呼吸稍稍急促,她强自平静地回道:“你放心,我爹若欲对你不利,我,月儿会第一时间告诉你。”
夏侯淳哑然失笑,笑道:“好”。
旋即他有些留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