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换祁斯遇愣住了，蔺端是什么样的人她当然清楚，但她没想到蔺端能抛弃那些原则默默对她好。

“这些事我并不知情。”

“我和你说这些也并不是想让你心怀愧疚。我只是想告诉你少年的情分是很宝贵的，不论什么时候都要相信情谊的力量。”

息昭的话说得很是深刻，饶是祁斯遇也感到有些不对。“老师是有什么心事吗？怎得将话说得这么沉重？”

“没有，只是看着你们想起了从前我十几岁的时候，难免有些感慨。”

见息昭面色不好祁斯遇轻声问：“老师是想嵘舅舅了吗？”

闻言息昭看了一眼祁斯遇，“你这是又憋着什么话呢？想问就快问吧。”

“从前和嵘舅舅最要好的是老师吗？”

“算不上。”息昭摇头，“我、你爹、杨展、李博、越王、陛下和嵘太子都算是一起长大的。只是你爹和李博是陛下的伴读，自然和陛下更亲近些；而我、越王和杨展则是同嵘太子更亲近些。不过我十九岁就去了西边，自此很少回京，甚至嵘太子出事时我都不在。”

说到这儿息昭的眼中带了些伤感，祁斯遇知道蔺辰嵘在所有人心中都是过不去的坎，但血脉使然又让她忍不住去关心那些往事。

“我想听听嵘舅舅十几岁时的事，他也会像我这样喜欢弹棋打鸟偷豆子吗？”

祁斯遇眼中闪着光亮，让息昭恍惚间觉得自己又看见了蔺辰嵘，二十三岁的蔺辰嵘。但他很快缓过神微低下了头，因为蔺辰嵘死的时候根本没有二十三岁。

“他啊，可不像你这么皮。”即便心中苦痛，提起蔺辰嵘时息昭眼底还是带着笑意，“嵘太子自小稳重，只有和我们混在一起时才会有些孩子样。我、杨展和越王都是善骑射的人，平日最爱做的就是打鸟捉虾，他则不然。明明是一个师傅教着，他的骑术却极差，每次郊游打猎时他都只能在一旁生火等着我们。”

息昭说到这儿笑了出来，“有次做叫花鸡，他还险些将自己的衣摆烧着了。”

闻言祁斯遇不禁慨叹：“没想到嵘舅舅也有这样有趣的一面。”

“何止他呢，你母亲小时候也和现在截然不同。”

“我先前听舅舅说我娘可是天底下顶好的女子，温婉善良，是公认的大缙第一美人。”

“她确实很美，恐怕这天底下再没有比她更美好的女子了。”本应充满爱慕之情的话被息昭说得很平静，发乎情却也止乎情。

祁斯遇听这话忍不住打趣：“娘亲这么美好，不会大缙每个少年郎都倾慕她吧？”

“你倒是会想。”息昭说着抬头瞧了她一眼，“每个不敢说，但十个里总有九个是仰慕芸公主的。”

祁斯遇注意到了息昭的用词，不是倾慕而是仰慕，干净纯洁的仰慕。这让祁斯遇更加好奇母亲的少年光景了。

“那我娘怎么会嫁给我爹啊？”

“你爹不好吗？”祁斯遇这话让息昭有些摸不到头脑，“你爹当年是先帝最器重的贵族子弟，年纪轻轻就封了二品爵位，相貌英俊武功也高强……”

不等息昭说完祁斯遇就开口打断了他：“为什么是二品爵？国公不是一品爵吗？”

“确实，他现在的确是一品公爵，但他娶你母亲时还没席爵呢。”

祁斯遇眉头微皱：“依着大缙律法，二品爵所需的功勋至少要在边疆驻扎十年，除非……”

“除非他做了一件极为了不起的事。”息昭接过了话，然后问她：“你以为大缙和梁国先前那十几年的和平是怎么来的？”

祁斯遇心里很是震撼，她知道父亲是位武艺高强的将军，却没想到父亲也是一位外交人才。“我……我爹？”

“太康十六年，刚刚二十出头的都国公世子祁哲出使梁国，同梁国皇帝谈下了极为不错的条件，签订了维持梁缙整整十年和平的条约。”

“怪不得安南的人会那般崇敬我爹。只是我爹从未和我说过这些啊。”

“都是陈年往事，有什么好提的呢。”息昭说得很是潇洒，像是真的抛下了那些过往一般。

只是屋内的两个人都知道他没有。

听完这些故事的祁斯遇看安南都觉得有些不同了，安南现在不仅是她的故乡，还是一种联系她和父母的特殊羁绊。

六月的安南已有了流火之势，让乍从金陵回来的祁斯遇还有些不适。许阿婆还在街口炸麻花，阿南的豆腐铺子依旧是下街生意最好的，卖菜的卖菜，杀猪的杀猪，安南的花和人似乎都没有变，只是蔺端不在。

只是蔺端不在。

这并不是祁斯遇第一次有这个想法，即便她不联系蔺端，但她从未忘记过蔺端。她一早就见识过情谊的力量，并且时至今日也仍旧相信情谊。

她是不够相信自己。

但时间并不给她太多慨叹的机会，她还要连夜赶回金陵，近日她总有闷咳的症状，正好可以回去问问沈医。

祁斯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