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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生今世,陈恪从没像今天这样,渴望证明自己的能力与清白。
背上的伤处火辣辣地痛,却刺激着他的神经,让他的脑细胞高度亢奋,那些藏在脑海中的记忆,便争相浮现出来。而且《五经全注》有章可循,是按照《周易》、《尚书》、《诗经》、《礼记》、《春秋》,本身文章的顺序,一句句注解下来的。
只要他回想那些烂熟于胸的文章,相关的注解,每一句、每一段便都历历在目。陈恪笔走龙蛇,化作一行行略带狂意的楷书跃然纸上。
因为考生交卷前,考官们无所事事,却被王安石要求在至公堂中,不得随意走动。所以都围在陈恪边上,看他像具机器一样高速运转,一会儿写完一张纸、一会儿写完一张纸……
他每写完一张,便有人迫不及待的拿来核对,发现总是一字不差。
考官们不禁暗暗惊叹,原来世上真有过目不忘之人。但王珪和韩绛的反应却没那么强烈,因为他们多年前,便见识过王安石过目不忘的本事。当年王安石但凡看过一遍的书,便可以立即默写出来,过上一段时间,还能记住七七八八,与今日这个陈仲方,应该是同类人。
“介甫,看到他,有没有想到当年的自己?”王珪小声问道。
“没有,”王安石摇头道:“我记忆力不如他。”谁知这话后来传出去,讹传成了连状元之才都承认,自己不如陈恪了。结果让陈恪的名头更加响亮,倒是王安石始料不及的,不过以他的性格,也不会在意……
到了夜里,考官们回去睡觉,只留两个人轮班看着陈恪。第二天早晨回来一看,两考官熬了一宿、两眼通红,萎靡不振,陈恪却依旧两眼放光、正襟危坐,速度一点没降低。
“照这速度写下去,今天晚上就能完成。”考官们现在都很同情陈恪,在别人都已经开始答卷的时候,却要耗尽心血证明自己的清白。让人如此才情却遭此无妄,让人恨死了陷害他的贱人。
梅尧臣更是为他求情道:“这下没人不相信,他是清白的了,介甫就让他回去考试吧。”
王安石却不为所动,也不说为什么。只要他不喊停,陈恪就必须继续写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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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场无聊,欧阳修在时,考官们还能分韵作诗、词句相和,但换了王安石这个沉闷的主考,什么热闹、什么乐呵都别想了,考官们除了安静的看书,就是围观陈恪在那里飙字数……两件事情干长了,都是那么的无聊。
他们唯一的乐趣,就是考生前来叩帘。
在很多人的印象里,考生们不许走动,只能在考场里一直闷头答卷,直到交卷。但在这年代不这样的,考生在答卷时有疑问,不管是对题目的疑问,还是对自己的学识哪处吃不准了,都可以去请教主考官,这就叫做‘扣帘’。
叩帘的考生人数不少,问题也是千奇百怪,其中一些极品考生,更是可以让考官们解闷消乏、开怀一笑。
比如这天中午,有个考生扣了过来,恭恭敬敬的行礼后,问道:“学生打算在文章中引用尧舜的典故,但不知尧舜是一个人呢,还是两个人,请先生指教。”
众考官先是目瞪口呆,旋即哄堂大笑。王安石却面如寒霜——这就是这届科举之前,通过乡试的举子们的水平!他到底是怎么通过的?
更绝的是,里面人都笑话成这样了,那考生还在外面毕恭毕敬地等着。
梅尧臣便笑眯眯的答道:“这个太难了,我看你还是别用了吧。”
“是,”考生一脸失望的抱拳下去。
“从现在开始,任何人不得叩帘。”他一走,王安石便下了命令。
“这与规矩不符吧?”这家伙来到考场后,一点没有临时上岗的拘谨,反而视旧规如无物,处处立规矩。让两个同年不得不提醒道:“事后怕是要招非议的。”
“管他蜚短流长,一切以会试为重。”王安石沉声道:“举子这样出出进进,着实会增加作弊的隐患。况且他们是来考试的,不是来上课的,进考场之前,就应该把所有的知识准备好。再说,审题也是考试的一部分,连题都审不好,又何谈写好文章?
“好吧……”众人没话说了。
到了天黑时候,考官们又围聚在陈恪身边,好几人手里端着火烛,为他照亮最后一段征程。
奋笔疾书超过十二个时辰,饶是钢浇铁铸的身子,陈恪也已经意识混沌,手臂酸胀到失去知觉,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写什么,大脑完全靠那股熊熊燃烧的怒火在驱动。
他笔下的字,只是略略脱形,内容却依旧丝毫不差,不过速度还是降了下来。
“坚持住!”有的考官忍不住为他打气道:“还有最后三千字了!”
“是啊,坚持住!”马上又有人纷纷附和。
“都住口!”王安石冷喝一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