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呼唤,便见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快步上了大堂。待其大礼参拜后,赵卞命他站定,细细打量起来,只见此人虽然衣衫褴褛,面有菜色,但一脸的坚毅表情。
“你叫孙启功?”赵卞发问道。
“是。”年轻人点点头。
“哪里人氏?”
“京东路齐州人氏。”
“既然是齐州人氏,为何不在齐州告状,跑到汴京来作甚?”赵卞冷声道。
“因为齐州不受理,京东路提刑司也不受理。非但不受理,还派人盯着我们,哪个敢离开齐州,便被抓紧大牢,轻则吃顿棒子,重则发配沧州!””年轻人面露悲愤道:“小人是从登州坐船,绕道扬州,沿着汴河一路行乞,才到了汴京的。”
此言一出,堂上众官吏皆惊,什么样的案子,竟让京东路两级衙门忌讳若斯?
赵卞也是暗暗叫苦。其实他一开始是在寻思,是否将这个案子沉了,但仔细一想,不行。这干系实在太大,纸里包不住火,自己犯不着去替别人顶缸。不过若能把这烫手的山芋丢出去,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就算提刑司不受理,你也该到刑部去上诉。”赵卞厉声对那孙启功道:“这里是开封府,只管东京的事,管不着你京东路!”
“怎么会这样?”那孙启功一听急了,大声道:“我在家乡是听说,开封府尹包龙图专门为民伸冤,不管什么人,只要告到他面前,他一定会给一个公道的!”
堂上官吏闻言不禁暗笑,殊不知现在的开封府尹姓赵不姓包。赵卞却面红耳赤,好不惭愧:“你却找错人了,如今包龙图已经是包相公,不在开封府了。”
“那我去找他去!”孙启功倒也干脆:“大人把状子还俺吧。”
“什么话!”赵卞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去找老包,不然自己的脸算是丢尽了。便板着脸道:“难道没了包龙图,开封府就不审案了么?”
“你刚说管不着京东路的……”孙启功小声嘟囔道、
“但你告的是庆陵郡王,郡王府在汴京,开封府自然管得着。”赵卞心说,我怎么被这二杆子挤兑住了?
“那太好了,是俺太急了,没听大人把话说完。”孙启功大喜过望道:“原来大人也是青天啊!”
“青天不敢当。”赵卞冷冷道:“你告庆陵郡王何事?”
“我告他……”孙启功闻言表情一沉,悲愤道:“我们告他害死民夫,污蔑死者!”说着他便将来龙去脉大声道来:
原来去岁修河,因为工程延期到腊月,加之这几年出奇严寒,是以冻毙者不计其数,仅齐州一地派出的两万民夫,就冻死了五百人。然而更让人震惊的是,事后齐州州衙公布的死难者名单上,却只有寥寥二十人,其余四百八十人,全都被当做逃匿处理。
这让那四百八十户的家人陷入了恐惧,尽管宋朝没有连坐,但作为犯人家属自然抬不起头来,子孙也不能考科举、吃公家饭,甚至因为身家不清白,连子女婚事都成了问题。
但很快,人们便得知了真相……尽管官府恐吓过回来的民夫,但想让两万张嘴保持缄默,那是神仙也办不到的。据民夫们说,那四百八十人根本没有逃匿者,而是被冻死后烧成灰了……
这些个死者家属便开始上告讨说法,便有了之前孙启功所说的情形。至于为何把赵宗实当成第一被告,据说是得了高人指点,这样有利于引起朝廷重视。
“孙启功!”赵卞厉声喝道:“胆敢污蔑郡王,流徙三千里,你知道么?”
“我死都不怕,还怕那个?!”孙启功大声道:“只求青天大老爷,能还我五百死难的乡亲一个清白!俺就是死了也值!”
“来人,先把他收押起来。”赵卞挥挥手道:“待本官来日开审。”
“为什么收押俺?”孙启功大惊道。
“你有污蔑郡王的嫌疑。”赵卞冷声道:“带下去!”
衙役们便不由分说,将那孙启功押下堂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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