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挪开目光,反而定定回望桓君山,仔细听他说每一个字。
“一支蜡烛,若是人善于扶持,经常转动,那就能多烧一段时间,不至于中途夭折。人也一样,与其去想死后能否换一个身体,还不如多求养性之道,方能寿终正寝。”
桓谭的话,打破了第五伦对这时代士大夫迷信、反智的固有印象,只可惜他对新朝了解太少,也不知桓谭是否留名史册,在即将到来的乱世里,这个狂生能不能幸存?
换在过去,第五伦作为坚定的唯物主义者,肯定是双手赞成桓谭的话,现在却不敢那么肯定了。
“我穿越的缘由又是什么呢?希望还是科学吧。”
第五伦摇摇头,不去想他一辈子都弄不明白的问题,现在能做的,就是如桓谭所言,好好珍惜新生命。当然,那些可能会影响他未来生存的麻烦,也得小心规避。
就比如,今日之事!
既然私事聊完,就得办公务了,桓谭一反方才的能言善辩,变得兴致缺缺,甚至打起了哈欠,还得靠刘龚来主持,却见他对众人道:
“读书不易啊,正月农事未起、八月暑退、十一月砚冰冻时,幼童成童皆要入小学。习,一郡多至数百人,而经过郡大夫与三老考核,出类拔萃者唯有在座十人,方可入选太学!”
众人都挺直了腰杆,唯独第五伦不然,考核在入秋时,是他穿越前的事,没啥好骄傲的。
再者,这身体原先的主人虽也熟读儒经,可这时代的教育仕进,可不光看成绩,还涉及到每个人背后的家族、财富、名望。
不信且看看周围,可有一个穷人家的孩子?能走到这一步的,要么是世吏之子在官府有人脉,要么家传儒经可由长辈加课,亦或像第五氏这样的乡中土豪。他祖父可给郡里塞了不少好处,通过加钱挤掉了一个同族兄弟后,才让第五伦得到名额。
刘龚继续道:“董子有言,太学者,贤士之所关,教化之本原也。然而前朝武帝时,太学博士弟子不过五十人,昭宣时增至百人,元成时至千人,仍不足以养天下士。”
他手朝京师方向一拱:“直至今上登极既真,重视教化,遂于城南起万舍,太学弟子增至万人!”
王莽自己就是儒生出身,做了皇帝后也很重视教育,这扩招力度可以说相当大了。
刘龚又道:“兴太学,置明师,考问以尽其材,则英俊宜可得矣。诸生入太学后,亦要谨记陛下之诲,修习五经。太学中一年一考,射策岁课甲科四十人为郎中,乙科二十人为太子舍人,丙科四十人补文学掌故。”
“前朝大儒夏侯胜曾言,士人病在不明经术,经术若能精通,获取青紫印绶,如俯身拾地上草芥那般简单,诸生勉之。”
这一席话让众人很激动,学而优则仕,天经地义,在场的弟子和他们背后的家族各显神通争夺名额,自是为了让子弟有个好的仕进,这关系到一族未来。
接下来是两位大夫随意挑人起来问答,都是走个过场,只有太差劲的才会在这一轮被刷掉。刘龚知道若桓谭这厮来问,肯定会问些偏门的学问刁难人,索性包揽了这活,让桓谭落得轻松。
可就算最简单的问题,第五伦也答不上来。
他穿越后不但得了嗜睡症,一天要睡上五六个时辰,记忆也残缺得厉害,顶多能将亲戚认全。至于所学的孝经、论语乃至更复杂的章句训诂,早忘得一干二净。
被老师点名起来却一个字蹦不出来,无疑是很难堪的,办法只有一个
只要我放弃速度够快,尴尬就追不上我!
轮到第五伦时,他不等刘龚发问,便先朝二人长作揖。
“后学小子第五伦,拜见两位大夫,我有一事,还望大夫允许。”
桓谭抬起眼皮,刘龚也看向第五伦,却听这面相不错的少年肃然道:“我愿将自己的太学名额,让出来!”
这学,我不上了!
“啊?”
官学内其他人愕然,都回头看向第五伦,桓谭则用便扇点着第五伦道:“孺子,你莫非是怕答不出刘大夫之问,故而退缩?”
瞎说什么大实话?第五伦心里有点慌,面上却只淡淡一笑,旁人只当他少年老成,对桓谭的“玩笑”毫不在意。
自然有人替第五伦打圆场,与第五氏有故旧关系的长平县宰出面道:“敢告于掌乐大夫,此子敏而好学,识文数千字,孝经论语都得了甲等,颇受乡里赞誉。”
桓谭看着第五伦的装扮:“旁人皆高冠儒衣,唯独你这孺子身着劲装便服,是为织工省布料?总不能是家中穷困,去不了京师罢?”
这自然是说笑,长达数年的脱产学习,还要去物价奇贵的京师,普通人根本承受不起,但能坐在这的,怎会有中人之家?
第五伦也不卑不亢,回应道:“掌乐大夫不也粗麻衣冠小冠,却认为我服饰不正,这难道是只许大夫放火,不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