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水看着春尽还是一贯的沉稳样子，那眼睛里却是藏不住的忧心。

“各有各的命途，秦姑娘也不是小孩子了，那你也不比这般担心。”青水只好劝道。

“可是人总是在后悔，今日欢喜，来日深渊，只是世却没有那么多回头路可走。即使她知道前面是什么，却也难保她真的做好准备接受那一切了。”春尽仍旧是忧心。

“你与秦姑娘……”青水睁大了眼睛带着些许疑惑。

春尽听出青水语气里的猜测意味立刻回过神来解释道：“姑娘不必误会，我只当她是我师妹。我比她早入师门几年，也算是看着她长大的，不免是自作多情将自己视作兄长，徒增担忧罢了。”

看来春尽这带孩子的习惯是从小就有的，青水一笑：“这也不算自作多情，我看秦姑娘也是极敬重你的。只是这人生一命，终归是自己走的，后悔与否现在言说尚早，就算将来真的一脚踏进深渊……”

说到此处春尽却听不见青水的声音，转过头只见她微微出神而后一笑：“也是得偿所愿。”

“姑娘这番话说的倒是极有感触。”春尽笑道。

“但愿你此生不会有这样的感触。”青水看着春尽这张脸，一时也是百感交集。

好在当年南枫过世的时候并没有神魂俱灭，是以现在还能有一缕残魂在这世间轮回。

只是哪怕是一样的相貌，春尽再也不会记得南枫所经历过的一切。

青水想起复香走的时候那目光仍然流连在春尽身，即使明知道已经不是原本的人，还是忍不住将自己满腔的情绪寄托在一个相貌一样的人身。

到最后，不过是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我之前见仙子身边那位，是您的道友？”春尽想起今早见到一个陌生男子时还有些困惑，只是看师父对他的态度十分友善便没多想，后来又见到那男子与青水在一处站着，想来这二人是熟悉的。

“哦对，他本也是来朝夕门求庇护的，但临时有急事便先走了。”

“原来如此，我见那位道友器宇轩昂，绝非凡俗，若是多留几日我也想与他结交一番。”春尽还颇有些遗憾。

可别结交了，否则哪天切磋两下你命就没了，青水一时竟说不话来。

“哦对了，那位被稻草人顶替的小弟子……”青水问道。

“方才我派人搜寻后山，已经找到了师弟的遗骸。”春尽抿唇道，他也有些不忍直言。

在后山找到的怎么能叫做遗憾啊，皮囊已然是不见了，唯留下一滩骨血，那发臭的骨血里找着了那小弟子的私物，如此才可知道那一滩骨血并不是什么被啃食的动物，而曾经是活生生的人。

“那看来像是有妖邪作祟。”青水点点头道，这明城还真是内忧外患。

“只是不知这妖邪是趁火打劫，还是根本与当前的祸事有关了。”在那骨血旁他们也未寻到任何踪迹，那弟子惯常会去后山山洞修炼，此前行为也没有任何异常，春尽也实在查不到什么。

也不知是什么时候，这阳光就缓缓暗了下来，青水说话间还未注意到，如今再看这天色又是突变。

远处的秦舒子与李赟也抬起头看着天色的变化，秦舒子站起身观察着周围的情势，像是有些不安。

春尽和青水也从这周遭的空气里感受了不一般的气氛，青水不禁想起了次在老村的情景，皱眉道：“快，通知你师父。”

许是秦舒子和他们二人想到一处去了，她看了春尽一眼，二人远远相隔互相点了头便一同向段絮之的住处跑去，而青水在原地先是抬起头看了看天状况，的确感受到一股强烈的浊气。

再回过头看周遭，只剩下她和李赟。

李赟的视线停留在方才秦舒子身影消失的地方，青水皱眉在一侧观察着李赟的神情。只见他唇色泛白，这些天的气色倒是好了不少，腰背还算挺直，并不显得惊慌，反而沉静异常。

而后李赟似是感受了停在他身的视线，转头一看便与青水四目相对。

虽然只是遥遥一眼，青水看着李赟勾起一个笑容，也逼着自己回以一笑，却止不住生出了怪异的感觉。

大抵是段絮之也察觉到了异象，朝夕门摆在正殿门前的大钟开始发出响声，众多弟子闻声而动，青水也跟着他们的方向赶去。

在正殿门前的大道两旁，聚集起来的朝夕门弟子开始摆出剑阵，空气中的浊气的确是愈演愈烈，段絮之神情凝重专注着这空的动向。

青水见她眉头越锁越深，开口道：“这浊气与我此前在老村所见倒是相似。”

当初是春尽带了话给段絮之，她也遣人去老村查探过，没发现什么痕迹，只是最近明城里的妖邪浊气日盛，她看着面前的景象也不免担忧。

“姑娘觉得熟悉，我也觉得，这场面十分熟悉。”说着段絮之藏在袖下的五指渐渐握紧。

这下青水倒疑惑了，她一向觉得这浊气来路不明，看段絮之的样子像是有些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