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朔望大朝正在进行的时候,紫禁城的南宫,也即紫禁城东南角楼的一侧,别名洪庆宫的宫宇内。
一位身着九章龙袍,满头白发的中年男子正背负着手站在一条廊道中,眺望着西北面。
这是正统皇帝,大晋皇虞祁镇,自从土木堡之变被俘,又被蒙兀人释归,他就一直被他的兄弟景泰帝软禁在此。
此时虞祁镇的眼中,满含着愤怒,仇恨,屈辱与不甘。
“已经没法挽回吗?深儿的太子位,这次是丢定了?”
“是,玉麒麟一事之后,太子在朝中的风评声望跌入谷底。因都察院失火案,高谷,商弘几位相公安排在都察院的所有门生,都已无能为力。
翰林院那边许多人,也因此对太子态度大变,之前甚至有人主动提出要辞去詹事府的职位。”
说话的竟是廊道木栏之外,一个泥土沙石聚成的人影,它的四肢身体俱全,衣着则应是一种飞鱼服,不过因是泥土沙石塑成,看不出颜色;脸的五官也模糊不清,让人无法看清它的相貌。
它微躬着躯体道:“太子决定以退为进,一可保全名誉,二可在伪帝那里留些情面——”
轰!
这是皇虞祁镇,他蓦地挥手,将拳头重重砸在旁边的梁柱,一时间木屑纷飞。
“混账!虞祁钰这个狗东西,我就知他会食言而肥。太后与你们,就眼看着深儿被废?”
昔日大晋土木堡大败之后,他被也先俘去草原。景泰帝虞祁钰为取得内阁支持,许诺将朱见深立为太子,这才在兵部尚书于杰等人的拥戴下登基。
可仅仅十年不到,他那个弟弟就有了易储之心。
那泥沙人影似有惧色,微一躬身:“景泰帝十二年经营,在朝中羽翼已成,如今又有李轩之助,掌控儒门公议,我们手中的筹码,就如螳臂当车。”
虞祁镇的面孔,不由一阵扭曲变幻,腮帮则是微微鼓动,显得异常狰狞:“诚意伯府!李轩是吗?”
过了良久,他长吐了一口浊气,平静了下来:“如今局面,朕岂非满盘皆输?”
那泥沙人影抬起头,有些惊奇的看了虞祁镇一眼。他似在讶异,今日的虞祁镇,竟能有着这样的定力。
“魔师的意思,是让您稍安勿躁,棋局未至终盘,难定胜负。”
他沙哑着声音道:“也先不会坐视景泰帝坐稳皇位,金阙天宫也不会容许李轩继续扰乱天道,这都是我们的助力。除此之外,镇朔大将军,大同总兵,武清侯梁亨就将调归京城。”
“梁亨?”虞祁镇蹙了蹙眉:“此为景泰帝座下大将,倍受景泰帝的信重,他来了京城,形势只会更加险恶。”
那泥沙人影却一声失笑:“梁亨的确是景泰帝信用的大将不错,可却未必不能为我等所用。”
.........
大约一刻时间之后,泥沙人影已经化作了泥土沙尘,消散无踪。
虞祁镇的面色彻底平静了下来,之前他脸的惊怒,愤恨,欢喜等种种情绪,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而此时廊道的一侧,走出了一位容貌端庄雍容的素裙女子。她似已目盲,在摸索着栏杆行走。虞祁镇见状则主动前,握住了女子的手。
“梓潼,为何不让人陪你?”
“我知陛下正与人密议大事,不敢让他人陪同。”
素裙女子微微一叹,眼中现出些许忧色:“陛下,那些人愿意帮你,未必是安好心。陛下你就非得与二弟相争不可?说实话——”
她的语声一顿:“二弟是心仁之人,他但凡心狠手辣一些,你我如今就已横死多时,见深他也活不到现在。”
“心仁之人?然后就心仁到把朕与你关在南宫这方寸之地,不见天日?”
虞祁镇冷冷的哂笑,他抬头看了看天空,也望了望素裙女子衣裳的补丁:“朕何尝不知与那些人联手,其实是与虎谋皮?可朕终究是不甘心。”
他圆睁着眼睛,目光灼然似火:“朕昔日被掳去草原,生死皆决于也先一念之间;回归京师之后,性命则操于虞祁钰之手,这种日子,朕是再不想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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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轩从午门走出的时候,那文武众官看他的神色,就又不一样了。
之前绝大多数人,只是敬他的理学护法身份,除此之外更多的是好奇。
可在这个时候,他们在尊敬之外,还有着忌惮与敬畏。
不过李轩的身边,却变得格外喧闹。
此时不论文武,只要能与李轩说得话的,都会过来与他问候寒暄几句,在他面前露个脸。
“此子了得!”
次辅高谷从左掖门走出来,就神色凝然又无奈的看着李轩:“今日朝中攻势如潮,汹涌澎拜,让老夫简直无法喘气。”
今日的朔望大朝,他是有着充足准备的。虽无法挽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