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一过,期末考便近了。
寒风中,大雪里,抱着课本的学生们行色匆匆。
张云起也是其中的一员。
每天他都早早起床跑步,然后抱着课本去教室上课自习,看的都是一些并不难懂也不新奇的长篇大论,有时候很腻歪,飞机打多了的感觉,不过呢,把一个学期的功课压缩在两周内复习,时间倒是充裕,完全用不着囫囵吞枣。
这样的日子过得十分闲淡,但舒心。
这天下午放学后,张云起照常回家。
顺着浩浩荡荡的学生人流,他来到校门处的时候,看到了三四十几号小年轻聚集在学校门口外面游荡,场面挺壮观,估计又是学校那个扎眼的人物要办人。
这种事儿张云起早已经见怪不怪,九零年代初的社会情形便是如此,鱼龙混杂,野蛮暴力,单单今年他就遇到了好几回,他印象比较深刻的一次,一帮小年轻晚上在学校门口约了办人,结果认错了人,把学校的一个老师弄残了,脸都破了相,后来天天戴着一副墨镜上课。
张云起发现,今天在校门口堵路的家伙一部分是外校的,一部分是市一中的,以高三年级的学生为主,都是有名的人物,扎眼得很,里面张云起叫的出名字的就有林子昊、吴雅丽还有霍小光,林子昊是老熟人了,跟高明一路的;吴雅丽是高二的,就他们隔壁155班的,一漂亮小太妹,好像是罗大海的外甥女,而且对他们班的班草赵栋很有意思,至于霍小光,他亲爹是老熟人霍建忠。
试想一下,这个家伙要在外面办人,罗大海他会管敢管?
不打老鼠洞就不错了。
张云起没什么看热闹的心情,觉得有点儿低级,或许现在这些小屁孩觉得这样的行为很威风,很热血,但再过个五年八载,就会知道这个社会的生存要素不是拳头,能把一个人踩死踩碎的是人民币。
张云起顺着人流出了校门,嘴巴叼了根烟林子昊看见了他,那个眼神叫张云起有那么一瞬间以为这小子叫了这么多阿猫阿狗是要办他。
要真是这样,对面粉店里的老妈指定拿两把菜刀一路杀过来喊:“谁敢欺负我儿子!”
不过一路走过去,屁事没有。
在家里吃完晚饭,时间就到了七点,张云起去市一中上晚自习,那时候聚集在校门口的阿猫阿狗已经全散了,学校里也很安静,路面上的那些凌乱的脚印早已经被积雪覆盖,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张云起来到156班教室准备上自习,市一中从来不强制要求通学生参加晚自习,但马上要期末考试了,谁都想多拿点分数回家过个好年,他也不能免俗。
天气很冷,但教室里看书的学生挺多,王小凯田壮壮这哥仨倒是不在,不消说,肯定又翘课去游戏厅消磨蛋疼的青春去了。
晚自习班上的座位一向是粥多僧少,十分宽裕,大家也从来不对号入座,张云起和初见坐一起,前面坐的是晏诗,他们聊了一下天,然后各忙各的,因为随着学生增多,教室里倒是越安静下来,一点窃窃私语的声音都显得很大。
张云起很用心地学习了两个小时,天气虽冷,但不觉得煎熬,有点忘我。其实人这一辈子,这样的纯粹状态真的不多,尤其是随着年龄增大,欲望越来越多,肩膀上又扛着车贷房贷和整个家庭,每天朝九晚六回到家里连思考的气力都没有,真的很难能够有念书时的那种纯粹感觉,有目标,在奋斗,一心一意,甚至是每天放学后的路上想着一个压轴大题都觉得充实幸福。
复习的期间里,张云起偶尔会去看身边的女孩,和往常一样,她扎着素净的马尾辫,纯白的侧脸神情专注,鼻尖有些俏皮的翘着,眼睛干净又清澈,在暖色灯光下,那长长的睫毛在小脸上留下了两道阴影,有时也会侧头看他,她脸上的笑淡然又温暖。
只是她的手不太好看,一到冬天,那双白皙圆润的手总生冻疮,这里青一块,那里紫一块。
课间的时候,晏诗会转过头来问一些题目,绝大部分张云起都能教她,有一些搞不定的,也不尴尬,让初见来给她解答。
晏诗这个女孩子还是挺自卑的,主要是长得实在有碍观瞻,塌鼻子厚嘴唇,五官很不协调,还一脸的麻子,又不太会打扮,说话也不顺溜,自然惹人嫌,虽说上次张云起替她出了一次头,班上的牲口们没敢再拿她找乐子,但也没人跟她玩,大概是我惹不起你那就不搭理你。
这样的小孩子式隐性冷暴力在学校里随处可见,初见跟晏诗关系倒是挺好的,课间的时候,初见教晏诗题目,发现不论她说什么,晏诗总是低声“嗯”,她就看着晏诗的眼睛小声说:“你不要不好意思,不要怕麻烦我,学习上,不能模棱两可似懂非懂的,不明白的地方我可以继续跟你讲解。”
晏诗红着脸点头,又对初见笑了一下。
“每个女孩心里都有这么一个藏在凡尘里的宝藏女孩,她可能不那么引人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