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闱的主考官们囿居省院,封闭的环境令人感到压抑,而准备春闱的考生们大多囿居客栈,或者自家的小院,同样经受着重大的压力。
欧阳辩这些人虽然每日有好吃好喝的伺候,又能够多人在一起互相鼓励,吹牛……哦,诗歌唱和,但随着时间越来越少,还是展现出了考前综合征。
离开考只有十天时间了,欧阳辩睡不太着,晚上的淅淅沥沥的春雨又让他早早醒来,在床上辗转反侧,磨到外面大亮才起来。
一出门,就看到苏洵神神叨叨的,对着一棵树道:“……为将之道,当先治心。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然后可以制利害,可以待敌……”
欧阳辩摇摇头,准备去吃早餐,餐桌上只有苏辙一个人,其他人都已经不见。
欧阳辩看了看苏辙面前的残渣,初步推断,他已经吃了五个包子,两个鸡蛋,三个煎饼,现在还在喝粥,欧阳辩不由得叹为观止。
最近每次吃饭总能多干个几碗,成了真正的干饭人,以至于看起来胖了一圈的苏辙看到欧阳辩,有好的点点头,以至于若隐若现的双下巴都露了出来。
欧阳辩不由得好笑。
欧阳辩吃完早餐,经过走廊,打算去曾氏兄弟的院子里再躺一会,听他们背书,这样自己在睡梦中也能学习东西,增强记忆力。
却在走廊上看到苏轼在竹子林中傲立吟啸徐行,口中闭合,欧阳辩仔细一听,是自己的……哦,不对,是苏轼的定风波: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吟罢,还傲然冷笑了几声。
欧阳辩:“……”
欧阳辩怕苏轼看到他,赶紧闪人,以免苏轼感觉到社会性死亡。
走到曾氏兄弟的院子,经过这个院子唯一的茅房,却看到曾布捂着肚子张牙咧嘴,不由得好奇问道:“子宣,你这是做啥?”
曾布赶紧竖起食指嘘了一声,指了指茅房:“二兄上茅房呢。”
欧阳辩不解:“他上他的茅房,你在这里干嘛,等着递手指吗?”
曾布愁眉苦脸道:“二兄最近似乎有些便秘,每次上厕所都能够看半本书,平时倒是无所谓,但今天我似乎闹了肚子……”
欧阳辩忍不住笑出猪叫声,赶紧指了指自己的院子:“赶紧去我那边。”
曾布捂着肚子去了。
欧阳辩忍不住摇头,这兄弟俩,都压力大,一个便秘一个拉肚子,也是没谁了。
茅房吱的一声打开来,喜怒不形于色的曾巩从里面出来,带出来一股气味,欧阳辩脚下不懂神色的退了两步,脸上却露出了笑容:“子固兄,早上好啊。”
曾巩露出笑容:“和尚早上好,又过来听背书啊。”
欧阳辩笑着点头,自顾跑走廊上找到他的专属躺椅,盖上被子继续睡,一会耳中就充满了朗朗读书声,以及春雨淅淅沥沥的声音。
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
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
这形容的就是欧阳辩,何等高尚的情操,以及多么好的睡眠质量。
后世有效果卓著的量子读书法,而现在有欧阳辩的睡觉听书法,相得益彰,古今同辉。
应考的人压力大,教课的人压力看起来也不小。
欧阳修最近三天两头就告假,欧阳辩都怕他再这么请假下去,就要被人弹劾了,倒是欧阳修笑呵呵地:“我儿子要考春闱,这时候我得多陪伴,这道理说到官家哪里去都说得通,所谓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这个父父不就是鼓励父亲履行自己的职责么,这么重要的纲常别人怎么敢弹劾?”
欧阳辩露出微笑。
好吧,不愧是欧阳大炮,偷奸耍滑都说得这么清新脱俗。
不过,你这一回来就不让我睡觉,还让我立即写策论是怎么回事啊?
没啥说的,就是强化训练罢了。
一会王安石来了,跟着欧阳修一起修改欧阳辩的策论,然后进行点评……哦,不,进行骑脸一般的羞辱。
庸人理解不了天才的世界,天才一样不能明白庸人为何这么蠢。
王安石面无表情地指出了一篇欧阳辩自认为完美的文章的十二处错误,并提出了解决方案。
欧阳修则是从文章的立意给予了不肯定(否定),并且安慰自家的幺儿:人力有时穷,你没有意识到不是你的问题,是爹的问题,常说虎父无犬子,但虎父犬子毕竟是常态……之类的混账话。
欧阳辩假笑以对。
笑得像个智障。
当然,如果这个时候苏子瞻过来的话,定会跟着父亲以及老师一起不肯定(否定)自己,然后发出猪叫声取笑自己,当然还是会给予安慰的:寸有所长尺有所短,和尚你擅长的事情那么多,有些事情有所疏忽也是正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