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日时间,沙盘落成。
泥土堆塑高低错落,大致可以为观者指明缺月山极其周边的地形地势。
宁随手中拿着一只布袋,里面装满了长短粗细一致的小木棒,这便是算筹,此时这些算筹起到了在沙盘上标示地点的作用。
姜远在羌军可能布阵、设伏、藏兵的地点逐一插上算筹,第一次采用穷举之法,但凡有一丝可能的地方都标上记号。而后再逐一推敲互相对比较其优劣,去掉半数以上意义不大的标注,留下的即为此战需要格外留心的地点。
军帐之中,诸将环立,所有人都紧闭着嘴神情严肃,看着姜远和宁随在沙盘上推演。只有当主将和参军二人指名询问他们之中某个人征求意见时,被点名的人才会出声发表想法。
自姜远领军以来,如此庄严认真的战前推演还是头一遭,这也让所有人都明白这一战施加在他们身上的压力并不小。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姜远和宁随停了下来,两人隔着沙盘对视,彼此眼中闪烁着坚定的目光。
成了。见到这一幕的狼池心中有些兴奋,虽然那二人没有言语,但对视的眼神却表达了他们胸有成竹的信念。
“根据可靠情报,敌军此战在缺月山会集结一万五千人左右的军队,我军不满四千。”
姜远说话时昂首挺胸,目光从部下们面前缓缓扫过,浑身上下充满了必胜的气势。仿佛这一仗彼此的兵力差距根本不存在,甚至是己方大占上风。
“不必太过担心兵力上的差距,敌军之中真正善战的那一部分之前我们已经在孔函谷和西进追击途中见到了,总数与我军相当。”宁随补充说道,“剩下的大多是跟着前来捞好处的乌合之众,只要击溃其中精锐的那部分,余下的不足为虑。”
“请将军下令吧!”狼池震声道,“我等已经准备好与贼寇决一死战了!”
其余诸人齐声附和道:“愿与贼寇决死!”
姜远抬手示意众人安静,随后说道:“敌军以人质为诱饵,邀我军前去决战,必定已经布下罗网。我军将计就计,径往缺月山与之决战,必陷入八面重围之中,此时将会是最危急的时刻,但也是此战的胜负手。”
众人屏息静听,姜远略作停顿,将一枚算筹插在沙盘是缺月山前凹谷正中:“这是绝佳的包围地形,也是敌军设好的伏击地点,但这一次我们必须进去。乌铎以为我中计上钩,实则我们同样是一招诱饵战法。”
“莫非将军想要以一支人马佯装主力,吸引敌军前来合围,再遣别部伺机攻其薄弱之处?若是如此,这诱敌之责我第一校当仁不让。”狼池说道。
向来沉默寡言与人无争的孟牁这一次却抢声道:“诱敌之责,还是让我部来承担吧。老孟我也不是想和狼池抢功,第一校的攻击能力比我的人马强,留给将军做尖刀用更合适。”
庞宪紧跟着说道:“无前营也可以伪装主力诱敌,我们有连弩有骑兵,陷入重围之后也有更多手段拖住敌人。”
三人彼此争着充当诱敌的部队,姜远却摇了摇头:“无论以哪一部伪装都难以骗过对面,我们的总人数太少了,再分兵只会重蹈之前的覆辙。”
“将军……”狼池等人疑惑不解,不知道姜远准备怎么做。
姜远语出惊人道:“这一次的诱饵是我们全军,没有任何诈术和变化,全军就按照敌将所愿的那样进入伏击地点。”
众将大为愕然,随后文鸯率先想到了一种可能:“先前将军与镇西大将军见了一面,莫非这一次担任攻敌不备任务的是镇西大将军的人马?”
他这么一说大家才想起来,胡济的人马就在后面,这似乎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但姜远还是否认了这个猜想,说道:“在我们出发之后,镇西大将军会派出两千人收复甘松。如果我军进展顺利,那两千人会帮我们尽可能阻拦羌人西逃,以争取最大的战果。如果我们失败,他们也会稍稍给一些援助。”
“那不就等于是让我们去拼命,他们等着白捞功劳?”狼池勃然大怒。
“是这么回事,但也不完全是这么回事。”姜远说道,“镇西大将军有他的顾虑,我作为他的副将,能够得到许可发起这场不被看好的作战已经足以展现他的宽容,不应再苛求从他那里得到过多的帮助。”
狼池唉了一声,仿佛是在发泄对胡济过于明哲保身的不满。
“那我军陷入重围之后,当以何种方式取胜?将军若有计策,还望告知我等,也好让将士们有信心前往死地迎战。”庞宪的语气中隐隐透露出担忧。
“这是什么话?难道被围了就不能打赢吗?”狼池瞪了庞宪一眼,“宁参军也说了,不用怕敌军人多,不就是西羌那帮马匪吗?又不是没打过!”
“狼池将军不要瞧不起人,来的路上我们无前营也被埋伏过,打退了至少两倍的敌军。”庞宪硬声反驳道,“只是士兵们陷入包围难免会有所动摇,这时候提前知道是将军的计策不是能更好地激励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