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季公关心了,其实我的家眷已经在来武陵郡的路上。”
对方步步紧逼,姜远不得不祭出杀手锏,只要说明自己的妻妾即将到来,拒绝接受舞姬自然是顺理成章。
但没想到季筌这还不死心,仍执意相劝道:“关山路远,将军的家眷只怕还要些时日才能到,这段日子不如……”
他现在只想要姜远松口,等到生米煮成熟饭,彼此之间就再难脱开关系了。
姜远断然拒绝道:“还是不必了,拙荆善妒,前者纳妾已致家中不和,岂敢再犯?”
季筌惊讶道:“将军驰骋沙场号令千军,难道在家中还需惧一妇人?”
“季公出身名门望族,执宰一门,想必一言九鼎。在下不过是起于微末军旅,有幸得费氏之女垂青。吾妻之于我如师如友,自是且敬且畏。”
“好一个如师如友,且敬且畏。”季筌对姜远举杯,“我不会看错,平东将军乃是真正的大丈夫。”
“季公谬赞了。”姜远淡淡一笑,“在下既无名垂千秋之大志,亦无吞吐天地之野心,区区一介武夫。靠着家妻的关系在费使君身边做点不足道的小事,也算为大汉尽一点绵薄之力。”
季筌刚想接话,却发现姜远装模作样地右手撸起袖子朝着自己的左腕看了一眼,之后小声惊呼道:“时候不早了,今日多有叨扰,请容在下告辞。”
姜远说完便起身离席,向季筌俯身一拜转身大步离去。
离开季府的时候他差点忍不住自己的笑意,刚才那个假装看表的动作是他出于个人一点小小的恶趣味故意这么做的。
有的时候他也会抱有一点不太实际的期待,希望某一天茫茫人海中有人可以看懂他这些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奇怪动作或者习惯。
季筌站在坐席旁,眼神复杂地凝视着姜远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门外。
随后,他叹了口气,唤来下人收拾残局。
“叫樊期过来。”季筌对一名下人吩咐道。
不多时樊期便匆匆赶到季筌面前,迫不及待地询问姜远的情况。
“季公,和平东将军谈得如何?”
季筌神色不佳地摇了摇头,招手示意樊期近前:“或许是我小看了他,此人没有那么简单。”
樊期露出不解之色:“季公何出此言?”
“哼,我原本以为,他是那种木讷不会与人交际只知道带兵打仗的武夫,这样的人对付起来反倒容易。”季筌说道,“但今日与之面谈过后,我对他的看法已经改变了。”
“愿闻其详。”
“这位平东将军十分麻烦,他心机深沉又欲望淡泊,寻常的手段诱惑不了他。功名,钱财,女色,宝马,这些东西他都不在乎,这样的人却在军队里一路摸爬滚打,你觉得是为什么?”
樊期沉默片刻,眼神之中忽然漏出了恐惧。
但季筌对他的眼神似乎很满意,点了点头示意他说下去。
“他……不会是想效仿魏武,做一方诸侯吧?”
“胡言乱语。”季筌瞪了樊期一眼,没心情继续猜谜了,直言道:“我想他心里也许真的是有汉室的。”
“汉室?”樊期眯了眯眼,神色有些古怪。
“你是不是想说,现在这个时候还心存汉室的人不是疯了就是傻了?”
“难道不是吗?”樊期咋舌。
季筌摆了摆手,意味深长地说道:“此汉室非彼汉室,这样说也许更明白。家国,天下。”
“可季公您不是说他不求功名吗?”
“要么,他说的是假的。要么,他……”季筌忽然没有说下去了。
片刻之后,樊期听到一声沉沉的叹息。
“我宁愿他说的是假话。”
樊期根本不信,真的有人会为了虚无缥缈的家国大义拼死拼活带兵打仗,他从一开始就觉得姜远的说辞是虚伪的遮掩。
“那此人油盐不进如此难对付,季公打算怎么办?”
“不急,他还稍微嫩了点。至少想要藏拙这一点,已经被我看破了。”季筌说道。
如果说姜远连番拒绝礼物还只是让季筌稍稍担心之外,从他说出自己是靠妻子裙带关系上位的区区一介武人开始,季筌就已经对他充满戒心了。
季氏虽然足不出武陵,但消息并不闭塞,既想笼络姜远,自然提前对他的背景做了调查。
况且姜远自己都在“酒醉”之下吹牛,如数家珍般把往日的所历战事给季筌数了一遍,即便季筌不懂军事,也能从这南征北战的丰富履历中察觉出此人的能力绝不简单。
季筌认为,虽然眼下季汉节节胜利,但这天下最终姓曹还是姓刘依旧很难说,汉军尚没有取得江陵和襄阳这两座荆州重镇,对荆南四郡的占领也是不牢固的。
也许有生之年,他还可以目睹一场堪比赤壁大战级别的两国交兵,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你替我去办一件事。”季筌对樊期神秘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