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御史台新建,主司之人是常邈,性情严苛、端方,故而倒也没有出现“阎王好见,小鬼难缠”之事。
当然有没有新衙新气象的原因,倒也难说。
那门吏接了状纸,和声道:“两位,可进来至耳房侯着。”
沈钧道了一声谢,带着沈婵微在另外一个门吏的引领下,进入御史台的官衙,这是专门用来待客的偏厅。
苏照静静看着这一幕,面上若有所思,凝声道:“我们也进去吧。”
说着,也和安安一起进了御史台官衙。
和先前弘文馆和讲武堂不同,苏照来御史台,倒也不算正式的视察,就是顺路带着安安提前熟悉一下“工作环境”。
所以,苏照就没有大张旗鼓,甚至都没有着人陪同,只一车一仆,走到台阶之下,递着一面令牌,未让门吏声张。
官厅后衙,还未下值的常邈坐在条形拱案后,就着橘黄烛火,翻阅着方才小吏呈递的状纸。
“本官就说,苏寿侵占良田,强取豪夺,怎么可能没有苦主?”常邈放下状纸,眉头紧皱,自语道。
他受君侯器重,委以监察之任,又在早朝之后得了提点,先着手侦稽苏茂族亲一案。
正在思索之间,就听官厅外传来一道清朗的声音,“常卿。”
“君上?”常邈面色微变,连忙从案后绕过,躬身行礼道,“微臣见过君上。”
“常卿不必多礼,刚从讲武堂那里过来,顺路过来看看。”苏照伸手虚扶,在常邈诧异目光之中,面色也有些古怪,指着一旁的银发少女,介绍道:“此女是位修有妙法的异人,擅测谎、审讯,如遇奸滑之吏,不如实陈情者,此女可帮助常卿查证。”
听苏照如此说,常邈狐疑地看了一眼娃娃脸的白发少女,心头不由泛起嘀咕,若非知道眼前少年君侯威严肃重,几乎以为是在同自己说笑。
“不信?”安安微微一笑,掌中灵光闪烁,却是以法力凝聚出一朵白色莲花。
常邈面色微变,不由退后几步,脱口而出道:“妖女!”
安安笑容凝固在精致可爱的娃娃脸上。
暗骂,什么妖女,为什么不是神女,仙女,这人好不晓事。
苏照清咳了一声,眸中闪过一抹好笑之色,几乎是暗挑大拇指,但话中却是解释,“常卿,此女不是妖女,只是习得一些异术,额,这头白发,就是异术所致。”
常邈点了点头,目光惊疑不定。
“这状纸上面写的什么?”苏照转移了个话题,问道。
常邈整了整思绪,道:“宗伯苏公之幼子,在丰乐郡大封县勾结不法县吏,大肆侵占良田,苦主兰溪沈氏来人,至温邑告状了。”
说着,将状纸,双手递给苏照。
苏照皱了皱眉,阅览罢,深深吸了一口气,眸光寒芒闪烁,冷声道:“恐怕这还只是冰山一角。”
有句话说的好,当你在屋里发现一只蟑螂的时候,暗中已经隐藏了成千上百只蟑螂。
宗伯苏茂,他早就听说其生活腐化,贪赃枉法,但为了宗亲一族稳固之计,就屡屡给予容忍,却不想变本加厉。
其实不仅是苏茂,就连司徒孟季常都不干净,但不同于苏茂的肆无忌惮,孟季常还有一些忌惮和收敛。
尤其是苏照继承大位之后,约束族人,闭门谢客。
“君上先前就让臣调查,臣本意派监察御史前往丰乐郡调查,不过,如今有苦主状告,就可顺势先一步察问。”
苏照摇了摇头道:“从状纸上看,那苏寿连勾连匪盗,袭杀沈氏都干的出来,足见地方盘根错节,恐怕就算派监察御史下去,也难制其恶。”
“召那沈钧进衙堂问问。”苏照沉吟片刻,冷声道。
常邈道:“谨尊君命。”
而后,就吩咐门外侯着的书吏,去让那沈氏兄妹进来。
苏照也领着安安走到一架屏风之后,默然等候。
这边厢,沈钧正在焦急地等待着,一旁的沈婵微却环视着四周,丹凤眼闪烁,暗道:“御史台,就怕也是沆瀣一气,官官相护!”
她因为身份的原因,行走于天元九州列国,早已见惯了不少黑暗面。
“两位,中丞大人在官厅等着呢。”书吏道。
沈钧和沈婵微对视一眼,随着小吏来到正堂,抬头就见着一个穿玄色官袍,头戴梁冠,身形昂藏的中年官员坐在正堂椅子上,其人气度沉凝,不苟言笑。
“草民见过大人。”沈钧躬身行了一礼,沈婵微同样是盈盈一礼,礼数倒也周到,只是春山黛眉之下的丹凤眼,忽而闪过一丝异色,垂下的明眸,向一旁的竹石梨木屏风瞥了一眼,心头微动。
常邈面色沉肃,朗声道:“你兄妹二人的状纸,本官已经看过了,且不论真假如何,除却状纸所言,可还有其他之事,有待补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