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申时,王世贞如约而至,其弟王世懋却未随同其而来。
因张居正还未下朝,就由张敬修和游七待客。
将王世贞请入厅堂后,张敬修略带歉意道:“王世叔,家父还未归家,却要劳烦世叔在此等候。”
边上游七道:“好叫凤州先生得知,我家老爷往常这个时候本应下朝归家。然近日因朝廷议开新河,首辅大人便请各位阁老、尚书在内阁议事,耽误了回家的时辰。故而,我家老爷就遣人让大公子及老奴好生待客。还请凤州先生见谅。”
王世贞摆了摆手,道:“太岳兄公务繁忙,老夫多等等也是应该的。”
张敬修道:“游管家,你若有他事要忙,便先行去处理吧。这里有我陪世叔即可。”
游七会意,向王世贞点头致意后,从厅堂退了出去。
待游七退出后,张敬修笑道:“晚生昨日向父亲转告,王世叔有意莅临寒舍,父亲极为高兴。言道,王世叔在他诸多同年中文采最佳,乃是文坛中的大家。要晚生多向世叔请教。”
王世贞此时还未到声名最盛时,听得已位居内阁大学士的同年如此恭维,心中虽微微有些得意,却并不自傲。
当下自谦道:“太岳兄如此赞誉,实在愧不敢当。”
他却不知此时张敬修心中正在暗想,他是否确实是那‘第一奇书’的作者兰陵笑笑生。
张敬修心中虽是好奇,但他知《金瓶梅》成书在万历年间,就算王世贞确为那兰陵笑笑生,《金瓶梅》可能也未开始动笔,再说,他也不好无缘无故当面相问。
正思绪间,张敬修听得王世贞道:“听闻贤侄曾在《大明公报》上作《海禁弊论》一文,促使朝廷大开海禁,不知是否真有此事?”
张敬修心中一喜,他正想与王世贞说一说报纸之事,未曾想王世贞倒先说了。
张敬修想了想,道:“确有此事。晚生常闻倭寇作乱,沿海百姓饱受其苦,因而对倭寇之事多有关注,又常思如何杜绝倭患,便将心中所思写作成文。些许书生之间,倒叫世叔取笑了。”
王世贞道:“贤侄过谦了,贤侄之文针砭时弊,言之有物,实是不可多得的策论文。”
恭维一番后,道:“听闻那大明报社乃是令尊建言所设,那《大明公报》更是朝廷官报,有‘朝廷喉舌’之称。且天下士民皆可在其上登文。只是不知在《公报》中发文,有何讲究?”
张敬修心道:看来王世贞果然对《公报》感兴趣。
于是试探着问道:“叔父欲在《公报》中登文吗?”
王世贞正待说时,门外忽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便见张居正身着飞鱼服,腰上挂着玉带,头戴乌纱帽,长髯飘飘,威仪气派,缓缓踱步而来。
张敬修和王世贞见了,忙起身见礼。
张居正脸上满是笑容,道:“元美兄光临寒舍,蓬荜生辉啊。只是元辅召集商议要事,回来的有些迟了。劳元美兄久候,实在怠慢。”
王世贞忙连道不敢。饶是他出身于官宦之家,又与张居正为同年,此刻见了张居正这当朝一品的威严气度,仍是不自觉地有些拘谨。
张居正自然看在眼里,笑道:“还请元美稍待片刻,且容我更衣后再与元美叙同年之情。”
王世贞自无不可。
一盏茶后,张居正就换了一身燕服来到厅堂,直坐在主座之上。
抿了口茶后,张居正才看向王世贞,微笑道:“昨日听犬子说元美今日要来访,我心中实在欢喜。”
王世贞拱手道:“太岳兄,冒昧来访,实是有事相求。”
此时,张敬修知道自己应该主动告退了,便立即起身道:“父亲既和世叔有事相谈,孩儿便先行告退了。”
谁知王世贞说道:“此非见不得人之事,贤侄不用回避。”
张居正道:“你王世叔既如此说,你便留在这里伺候吧。”
张敬修连忙应是,为王世贞添了些茶水。
张居正斟酌片刻后,道:“元美可是为令尊之事而来?”
“正是”,王世贞脸上充满希冀地看着张居正,道:“想必太岳兄也知家父之事。家父被严分宜这个奸贼陷害,含冤而死。今新皇登基,我和舍弟便一同进京为父申冤,故而特意登门请太岳兄相助。”
张居正沉吟了一会道:“元美真至孝之人。元美既开口了,岂有不帮之理?更何况令尊确有冤情。只是令尊虽为严嵩冤杀,但毕竟是先帝下的令,故而为令尊平反之事,还需陛下同意。”
王世贞道:“太岳兄素得元辅看中,又曾为陛下讲官,如今更是入阁辅政,在朝中已极具分量。太岳兄若能相助,在下必涌泉相报。”
张居正摆摆手道:“元美不必如此,我既应下此事,必尽力而为,元美安心等候消息即可。”
听张居正这么说,王世贞喜形于色,道:“大恩不言谢。若能使家父沉冤昭雪,太岳兄今后但凡有用得着在下的地方,尽可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