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与阑休一起被封印进这蛮荒的魔族。阑休不是个冲动尚武的人,可一见面就能和他们打起来,可见有不能解决的恩怨。他叫我跑……是我与他两人合起来都应付不了那几个人的意思吗?
突然明白过来,我总觉得自己曲解了阑休的意思……他要我快跑不是因为我会成我他的阻碍,而是因为他不确定他是否能够全身而退!
我跌跌撞撞地跑出了山谷,浓重的血腥味扑鼻而来,令我愈加惊慌失措。
然而……当我极力奔跑至山谷谷口时,那里如铜墙铁骨的雕塑一样正寂寥地立着一抹颀长而孤绝的人影……
天边亮起了雾蒙蒙的光亮,刺得我双目酸痛。
他低垂着头,长发散乱遮住了面颊,手上身上皆是污浊不堪的血,还有那柄正躺着血滴的碧引剑……
整个人死了一般……
我独自害怕地等了那么久,他、他终究还是来找我了……
只可惜,看见他的那一刻,我一点欣喜的感觉都没有……心口倏尔漫起一阵一阵难忍的疼痛……
有些不明白,究竟为什么他要随我入蛮荒来……明明、明明我只是为了救另一个人!明明这一切……与他一点干系都没有……真真是一点干系都没有……
“阑、阑休……?”喉咙里发出一声颤抖而沙哑的声音,我只觉整个人都很恍惚。
阑休动也未动,唯有手里的剑握得死紧,亦不应我一声。我摇摇晃晃地冲他走了过去,短短的一段路程,却似有从生走到死那样漫长、孤寂和寒冷……脚边的石头太绊人,我不慎被绊倒了去,手心撑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被磨破了皮,只有那火辣辣的感觉才能稍稍使我清醒一些……
“阑休你怎么了,阑休……”我费尽力气走到他身边,有勇气站在他面前,仰着头,颤颤地伸出手去拂开他散乱的长发。
长发下面,是他那张英俊不凡的面孔,面上戾气未消,白皙的肤色染上一道道尖锐的血痕,眸中幽青残存,嘴角一缕一缕如若无意识地沁出鲜红夺目的血来……
他到底经历了多残酷的战斗……
从来我都以为,阑休能自我有意识以来就与我同处魔界在我身边,是一件很平常很理所应当的事情。因为我父尊是魔尊,而他是魔,他就应当待在我身边。
从没认真想过他问我的那个问题,若是有一天他不在了我会怎么办。他问届时魔界会不会有先前那样一场大雪。我思考了,然后告诉他不会有大雪只会有玄雪冰雹,想砸谁便砸谁。
其实那时纯粹只是在与他玩笑,想单纯地逗他笑一笑。因为我一直很放心,他说过他无论如何都不会离开我,他的存在于我来说必不可缺,可是我却从没去想过他存在的重要性。
而今才意识过来,他存在的重要。
我踮起脚,捧着阑休的脸,一遍一遍替他擦拭着嘴角涌出来的血,手指轻轻抚过他面皮上的伤口,将他从头到脚地打量着,看着他那身湿透的血衣,张了张口却说不出一句话,任凭喉咙里溢出声声呜咽,道:“阑休,我觉得你做了一件错事……你这样我不开心……我很难过……”
“阑休我不喜你为我奋战,我不喜欢你固执地挡在我前面为我提剑厮杀,我不喜欢你为我鲜血淋漓……还有很多很多,只要你受伤,我就统统不喜!你听见了吗,你能听得见我说话吗……”
我不敢眨眼睛,一直看着他的脸,害怕他忽然有了神情而我又错过了。可惜他却一直面无表情……
“阑休……我求求你醒醒啊……”不敢碰他不敢抱他,生怕碰到了他的伤口弄痛了他,我便一直小心翼翼地理顺他的长发,乞求着与他低声呢喃廊。
“其实、其实你大可不必与他们打啊……我们可以像刚在蛮荒落脚时那样逃跑的……我跑得快,绝对不会拖你后腿……你干嘛非要弄成这么一副模样啊……明明就不值得啊阑休……”
一股腐糜的风,说不清是自山谷深处吹出来还是自山谷外面吹进去。扬起了他的发丝,他动了动眼睫。
我等了很久,咬紧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等着他抬起眼帘来看我一眼。褪回成黑色的瞳孔,似一直在挣扎一直在寻找,终于定格在了我的视线里。
他说出的第一句话便是:“锦儿……你有没有事?”
我狠狠地摇头,任由水珠子滚落出眼眶,哽咽道:“我没有事,倒是你浑身都有事!我觉得你、你太笨……了,你让我跑了、跑了,自己却不晓得跑……你要是回不来了我要、我要怎么办?”
冷冰冰的手指抚上我的眼角,他气息若有若无,问:“我要是回不来了,你要怎么办?”
没想过要怎么办,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办。因为我一直以为他能回来,就好似我一直以为他不会离开我……可是只要我稍稍一不留心,其实他也还是会离开会回不来……
我哽着抽气,老实道:“我、我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