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旁的宦官还在继续读着,朱祁钰坐在御座上,将底下诸臣的神色尽收眼底。
户部的奏疏,自然是早就呈上来给他看过的,现如今拿出来的,已经是好几次删改之后的了。
不得不说,沈翼真的是个人才!
要开海,祖制是绝绕不过去的一个关口,而对于皇帝来说,如果自己开口否定海禁,那么,必然会在朝堂上掀起轩然大波。
到时候,海禁能不能开两说,但是,朱祁钰一定会被骂成不遵祖宗之意的不孝之人。
所以,开海可以,却不能否定海禁的政策!
这话听起来像是笑话,但是,事实就是如此,所以说,这基本是个死扣。
可有些时候,人就是需要逼一把的,至少现在,在皇帝的压力之下,沈翼就给出了一个行之有效的办法。
首先,朝廷有市舶司,负责海外各国的贸易和朝贡,这就意味着,海贸并非全面禁止,而是不允许民间下海贸易。
有了这一条前提,就有了可以操作的空间,说白了,就是把开海当中的民间贸易,披上一层官方贸易的皮。
具体来说,大致分为三步,第一步先将市舶司重新收回到户部的管理当中,这既是为了保护户部之后的利益,也是为了减轻开海的阻力,在此基础之上,第二部就是引援皇店的模式,由皇店出面进行‘官方’贸易。
而这个问题,沈尚书绞尽了脑汁,也没想出太好的办法来,因此,就只能交给皇帝来解决了。
“你什么意思?”
但是,这种局面不可能太长久的,随着时间的推移,皇帝对于朝堂的控制力会越来越强,即便是他想要鼓励朱祁镇造反,然后一举除之,也不可能始终放任着勋贵这边不管的。
但是如今,一系列的事情,让朱祁镇的权威几乎跌倒了谷底,说白了,现在圣旨不出南宫的局面,不是皇帝强行压制的,而是朝野上下默契形成的共识,随着时间的推移,就算是有恩情,也会慢慢被消磨殆尽。
正因于此,皇帝腾出手来,便开始将精力放在勋贵这边了,当然,这不是最近才开始的。
朱祁镇抬起了头,目光越过深沉的黑暗,不知落向何方,开口道。
闻听此言,其木格的眼中也露出一丝担忧之色,问道。
“没什么办法,如今朕困居南宫,对外间鞭长莫及,张輗也在漳州未归,京城诸事,只能靠朱仪来办,他虽然忠心,可毕竟年轻,威望不够,这个时候,皇帝出手,我们也只能是各凭手段了!”
除此之外,互市的地点和频次因为被官方控制,所以相对固定,需要配合的也比较少,但是,海贸因为涉及民间贸易,所以,次数必然十分频繁,时间上难以把控,各类货物的运输,售卖,管理,都需要诸多衙门的协助和配合,涉及面非常广,说白了,互市的问题,只需要解决户部和兵部,就可以成行大半,但是,海贸必须要多方面协同才能做成,任何一方如果故意掣肘,都会让海贸大受影响。
如今看来,朱仪趁开海的机会拉拢勋贵这件事,已经引起了皇帝的警惕,所以,才有了现在的局面。
这三步下来,既规避了海禁的祖制,又变相的完成了开海的目的,唯一难以解决的,就是皇店作为半官方的机构,和外国的民间商人进行贸易,该如何从名分上解释的问题了。
朱祁镇转过头,看着轻咬下唇的其木格,微微有些奇怪,这么久了,他还是头一次见到其木格这么说话,皱了皱眉,他拉着其木格的手让她坐下,道。
不为别的,就是因为,如今的南宫当中,他真正能够完完全全信任的人,已经不多了,其中有些战力,能护他周全的,也就只有其木格带来的那些蒙古护卫了。
其木格见状,这才开口道。
但是,仅仅是如此,还无法达到开海的目的,而且,即便仅仅是这种皇店主持的官方贸易,想要在朝堂上通过,也并不容易。
因此,必须要兼顾到朝廷的利益,这也是沈翼在第一步,要求让市舶司重新回归到朝廷控制的最大原因。
“何况,张都督都能被派出京去,万一有一日,成国公也被皇上寻了由头打发出京,陛下岂非没了可用之人?”
文臣那边,从翰林院到内阁,六部,科道,乃至是地方官场,都经过了不同程度上的整顿,如今的朝堂上,已经没有人再能阻拦皇帝的锋芒,这一点,从去年一连串的大案,便可看出。
若是换了之前,这种牵连众多的案件,肯定会被文臣们联合压下,但是如今,他们已经没有了这种力量。
“皇帝那边也开始争取勋贵了,丰国公李贤,还有靖安伯范广,这段日子也在京城当中四处活动,武兴和他背后的定国公府一系,已经有不少,都被争取过去了。”
“陛下,出了什么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