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徐徐的吹动衣襟,泛黄的落叶无声的落在地上,天边渐落的夕阳映照在皇城上,为朱红色的城墙镀上了一层金光。
东华门前,俞士悦笼着袖子,脸色铁青的站在敞开的大门前,浑身上下散发着一阵生人勿进的气息。
周围来往的官员们都躲得远远的,偶尔有那么几个人,三三两两的聚在远处,不住的窃窃私语,似乎是在议论着什么。
不多时,宫中有了动静,只见一个身着淡青色团龙袍的少年带着两个内侍缓缓走出,最终,立在了俞士悦的面前。
“太子殿下……”
见到少年的身影,周围的官员和侍者纷纷跪倒在地,这般动静,也惊醒了正在闭目养神的俞士悦。
“殿下……”
俞士悦铁青的脸上泛起一丝涟漪,略显苍老的面容略微抖动了一下,短暂的感到意外之后,随之而起的,便是浓浓的愧疚。
微微躬身,拱手为礼,俞士悦道。
“老臣失职,请殿下治罪。”
不过,相对于俞士悦此刻的满腔歉意,朱见深却显得淡然的多,伸手将俞士悦扶起,他笑了笑,道。
“朝中人心诡谲,小人希图幸进,岂是俞师傅的过错?”
“当初爹爹起兵围攻皇城之日,孤便已经想到会有今日,无非早晚而已,至于出头之人是谁,无甚分别,时至今日,俞师傅尚肯为孤立于此,孤已是感激不尽。”
“殿下不可如此自轻……”
看着朱见深好似豁达,可实际上却难掩失落的神色,俞士悦的眉头越发皱紧,道。
“当初南宫之事,殿下心怀大义,以忠君为要,毅然将实情禀报陛下,此诚大智大勇,大仁大孝之举,若非如此,太上皇兵攻皇城,陛下必陷于困顿之中,到时兄弟相残,天家反目,群臣动荡,社稷翻覆,血流成河,方是国之大祸!”
“故而,殿下之举,方是护国安本之道,焉有错处?今有小人以此搅弄是非,混淆视听,欲构陷殿下,实乃国之佞臣也,殿下不必担忧,陛下圣明烛照,定不会被此等谗言所欺瞒,只要臣能见到陛下,定会分辨黑白,为殿下正名。”
这话一出,朱见深的神色也略微有些默然,片刻之后,他摇了摇头,道。
“俞师傅何必如此?”
“陛下龙体抱恙,已有数日不见外臣,用这等小事搅扰陛下养病,实为不妥,无非是一纸弹劾而已,纵然声势漫天,也不过小人作祟,无关大碍,此处风大,俞师傅还是早些回去吧。”
话虽是如此说,但是,俞士悦又岂会不明白,朱见深这是在安慰他而已。
算算时间,距离南宫事变,也有快一年的时间了,这一年当中,整个朝堂看似平静,可实际上,却酝酿着一股强大的暗流。
随着太上皇被废为庶人,贬入凤阳高墙,朝中对于东宫的归属,也渐渐开始鼓噪起来。
最明显的一个变化,就是关于东宫的弹劾奏疏越来越多,从经筵讲读时偶有走神,到觐见天子时礼仪不端,仿佛一夜之间,东宫上下多了无数双眼睛盯着太子殿下。
东宫的一举一动,都被无限放大,然后拿到朝堂上大肆渲染,即便是没有错处,也要鸡蛋里挑骨头找些错处出来弹劾。
与之相对的,则是大本堂当中的四皇子郕王朱见治,时不时便有大臣上奏,尽是溢美之词,什么龙章凤姿,酷肖上容,什么仁厚德彰,堪为诸皇子之表率……
这么一褒一贬之间,其用意简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但是,如果仅仅是这样的话,也就罢了,最多就是不理这些人,做好东宫的职分便是。
毕竟,尽管朝中一直蠢蠢欲动,但是,天子对待东宫,却依旧如故,甚至比南宫之事以前,还要更加倚重几分。
不仅给东宫的许多属官都派了差事,许其入朝参政,而且,还力排众议,允准太子殿下在每旬一次的朝会上听政。
可很多事情,有时候即便是皇帝陛下,也难以改变……
看着面前心中失落却还是强自微笑,安慰自己的太子殿下,俞士悦心中不由重重的叹了口气。
在朝多年,他何尝不明白,东宫大势已去,要知道,虽然这些日子,出面为难东宫的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普通官员,但是,他们的背后,却无不是有着朝中的重臣在暗中授意。
事实上,这也是最恶心人的地方,对付这些人,俞士悦若亲自下场,那么,他们背后的人会立刻出面拉偏架,指责俞士悦小题大做,斤斤计较,如若他让东宫的其他官属出面,那么,对方就会胡搅蛮缠,纠缠不休,反正,对于他们来说,事情闹得越大,对于东宫的风评影响越大,乐见其成。
因此,大多数时候,到了最后,俞士悦只能带着朱见深一起,默默的咽下这些苦涩,若是不疼不痒的攻讦,就当什么都不知道,若是闹得风波大些,惹得天子动问,就认两句错,将事情糊弄过去,至于分辨……还是那句话,一旦闹大了,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