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白马关休整一日后,曹悍率军沿滹沱河向东,从无极县进入定州。
行军数日后,斥候军顺利抵近安喜城南五十里处。
安喜城是定州治所,也是河北中部平原之上的一座坚城,北上幽燕、西入河东、南下黄河、东去渤海都要从此经过,商贸繁荣人口稠密。
可惜现在,安喜城已经被突厥大军围攻十余日,岌岌可危。
一旦安喜城破,定州全境也将沦陷,突厥大军就能再度增兵白马关,到时候定州、恒州难保,突厥大军将在河北大地长驱直入,肆意扫荡。
曹悍和张仁愿商议后,一致认为,河北之危,重在恒州、定州,恒州则重在白马关、真定城,定州则重在安喜城、飞狐陉。
欲解白马关之危,则要先救安喜城,一定不能让安喜城被突厥人攻破。
三千兵马避过城镇村庄,隐没进一片山林间。
越是靠近安喜城,越能看见突厥人肆虐过后的惨状。
山下的数个乡镇,几乎被突厥人屠戮一空,变成了数百里无鸡鸣的一片死地。
余下存活的百姓,也大多被突厥人俘获,作为他们攻城的炮灰,或是当作苦力服役致死。
山林间,闷热潮湿,炎炎酷暑还未褪去,头顶的烈阳依旧高悬。
好在山上溪水清澈,流淌不绝,曹悍让全军将士隐蔽歇息。
陈大慈挑选十几个身手矫健机灵的兵士,装扮成普通乡民模样,走山路前往安喜城,就近打探突厥人的最新动向。
程伯献率人去山下村庄,看能否找到粮食。
他们一路轻装急行,携带的粮食只剩一两日,必须想办法弄到补给。
为了隐藏行踪,斥候军只在路过无极县时,请县令派发了些粮食,那县令甚至不知道曹悍姓名官职,带了多少兵马,要去往何处,只知道遵照曹悍手里的行军将令行事。
渡过泒水便进入突厥人的势力范围,曹悍不敢再让兵马轻易露头,所有旗帜都已撤下,避免让突厥哨探发现端倪。
曹悍嚼着冷硬的白面馍馍,在溪水边为紫燕刷洗鬃毛。
紫燕埋头啃噬着溪流边薄薄一层绿草叶,连刚刚长出的新芽都不肯放过。
“好伙计,辛苦了,等弄到好吃的再犒劳你。”
曹悍拍拍紫燕的脖颈,连续高强度的行军,紫燕都瘦了一圈。
他们携带的轻便马料营养不够,紫燕也不怎么爱吃,每每看着它味同嚼蜡般咀嚼干草,委屈地用大脑袋往他怀里拱,曹悍就只能哭笑不得地安慰。
两个多时辰以后,程伯献率人大包小包地扛回来些麻袋,还弄了几口大锅。
“跑遍这山前山后四里八乡,只找到五百多斤米粮,还都是几个村里幸存下来的百姓带着找的,大部分的存粮都被突厥人扫荡走了。”
程伯献满头大汗,卸掉铠甲,内衬的军衣早已湿透,一拧水哗啦啦淌下。
“辛苦了,让弟兄们找顺风处埋锅做饭吧,能吃饱一点算一点,再让大伙就着溪水好好洗洗,明日以后,我们只怕再无休息的时候了。”
程伯献应了声,下去安排。
宋璟蹲在一块青苔满布的石头边,铺开行军地图,紧锁眉头查看着什么。
宋璟没有经历过高强度的行军,一路走来苦头吃了不少,但正如他所说,这家伙的确非常能吃苦,两条大腿被马鞍磨得鲜血淋漓,愣是没听他哼过半声。
将士们都对这位瘦弱文士刮目相看。
“老宋,你好像猜到我下一步想作何了?”
曹悍坐在一旁的石块上,脱掉革靴,脱下湿漉漉臭烘烘的袜子,挤破后脚跟上长出的血泡。
不知何时,曹悍连宋司马也不叫了,直接叫老宋,宋璟倒也坦然接受。
黑瘦文士默默收起行军地图,看着他说道:“临行前,张总管的建议是让我们按兵不动,将围困安喜城的突厥兵马动向、头领、人数打听清楚就可,等待太子殿下率领中路大军到来。”
脚上血泡挑破疼的曹悍龇牙咧嘴,长长舒口气,摇头道:“来不及了,太子中军刚到相州,起码还有十几日功夫才能赶到真定,那时候,安喜城只怕已是鸡犬不存。”
宋璟皱眉道:“可我们只有三千兵马,如何能救安喜?就算你想截击粮队,风险也还是太大。”
曹悍简单洗了洗脚,又把一股子咸鱼臭气的靴袜穿上,笑呵呵地道:“三千人马当然不足以跟突厥人野战,不过打打游击,骚扰一下突厥人的运粮队还是可以的。”
“老宋,安喜乃是河北重镇,当年定州大总管府就设置在此,安喜城里的粮仓、军械库都是突厥人最想要的东西,绝对不能落入敌手。
突厥人寇蔚州一路长驱南下,推进速度如此快,后勤辎重难以跟进,所以他们才更加迫不及待的想攻破安喜城。
现在突厥人还不知道我们的存在,有机会干一票大的。你先别急,等陈大慈回来,看看他打听到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