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蓉哥儿,晴雯可和你急过眼吗?听西府的下人们说,那是个有名的烈货。”此时,贾惜春一边有模有样画着园中的风景,一边摆出了自己四姑姑的派头向贾蓉提问。
“四姑姑,晴雯性子虽烈了些,却是个没什么心眼子的,气性来去都快着呢,不必为侄儿忧心。”贾蓉笑了笑说。
正和迎春坐在一起的李纨听了只是徐徐摇头,不禁失笑道:“你姑姑是咱跟你玩笑呐,你可别当了真。”
不远处的贾宝玉看着贾蓉和一众女眷们谈笑风生的这一幕时,就略微有些不满了:我才是整个贾府的中心好吧,怎么如今这些女儿家们都去和东府那家伙说话去了?还好贾蓉不像是个懂得怜香惜玉的,俗人,都是俗人而已!
都说封建社会规矩多、讲究多,这不,咱们的珠大嫂子李纨,便只穿浅蓝色的哆罗呢褂子,看看王熙凤、贾宝玉在书中描写,穿得无比花枝招展,多鲜艳哪,李纨是穿不起吗?非也,按规矩,失业的寡妇不能穿得太鲜艳。
这时代颜色、衣服、轿子、兽头、仪仗,通通有礼法规定,僭越?那是犯法的。金黄、石青属贵重,李纨一个未亡人,不能穿。
她青丝高挽、端庄娴雅,作为前任国子监祭酒李守中的女儿,当然是知书达理、姿仪不凡,自有一种闲适之气,只是平日里槁木死灰一般,缺了几分灵动之气。
贾蓉微微侧目,李纨亦是身姿窈窕、容颜娇美,这位珠大婶婶便是真正的成熟女子,横髻插钗,鼻面腻白,既不柔,也不刚,随时都能说笑几句。
已为人妇的女人,大多没有千金小姐待字闺中的矜持,王熙凤、李纨、尤氏,皆是这般。
她打岔道:“兰儿跟着蓉哥儿,倒是学业大进,你得闲了,也过来教教他,那孩子不大说话,不单他闷,我也闷得怕。”
“大婶婶只管把心放下来,依侄儿来看,兰儿定是个孝子贤孙,现下冬温夏清,来日举业飞黄腾达,珠大婶婶不仅贞节牌坊少不了,兰儿兴许还能给你挣一个诰命,那才是真正的争气,不,扬眉吐气。”贾蓉很客气地对李纨说道。
这些话,说到李纨的心坎里去了,她点头致意,赞扬道:“真会说话。”
一旁的迎春探春只是暗自发笑,贾蓉一阵恍惚,唉……镜里恩情,更哪堪梦里功名,那美韶华去之何迅。
月夜星光之下,明瓦灯微光淡晕,如洗的碧空在仲春见不到隔河相望的牛郎织女,北斗星闪亮如旧,抱厦前小坪甬路,迎春和探春看着贾蓉接待她们如此用心,贾迎春笑道:“今儿玩得舒心,我听大太太那儿传出消息,说你不日将会去朝中述职。”
“正有此意。”贾蓉点了点头。
并肩而行,提着明瓦灯,贾蓉在想,王嬷嬷一事,迎春也遭受了些许非议,为何其他姑娘的嬷嬷无事,唯独迎春的嬷嬷有事?自然令人议论了。
贾府就是这么个地方,但有流言蜚语,即刻甚嚣尘上,然而此事终究利大于弊,他做前就不后悔,迎春也能明白的,他希望他的举动和言行,能慢慢地使贾迎春潜移默化,倘若她有探春的性子,便不会太吃亏。
人,这种复杂的高级动物,从进化到氏族时代,而至今日物质与精神的文明流窜到一定程度,此等封建宗法大家族之中,便各有各的心事,俗话说得好:不如意事常九,可以言者无二三。
两世为人的贾蓉,以此时地位所衍生的能力,实在不大,他所能做的,就是去努力博得声名、尝试、改变。
于是看着自己一个侄儿亲自护送着两个姑姑默行到大门口,春日晚风荡漾,轻拂袍角,贾惜春则在后边远远地站着,两只小手梳理着小辫儿,大眼睛一眨不眨,看得不甚明白,只是瞧着她们走远了。
贾蓉则是瞧瞧他这位四姑姑,这时的贾惜春,性格尚未定性,尚且只是那个和水月庵的姑子智能儿玩闹的小女孩,没有太多忧心、烦扰,对了,贾惜春不是擅长绘画么?后来奉贾母之命画大观园长卷……贾琮生出了一个想法,不过现在无力实行,或许,将来自私、无情的惜春也能改变。
“四姑姑,咱该回家歇息了。”
贾惜春鼓着腮帮子,朝门外左右一瞧,摇头说道:“晴雯真是懒,也不来接你。”
“她还是个孩子嘛,姑姑只管让她多玩玩也就是了。”贾蓉笑了笑说。
“蓉儿,你之前说的那个什么素描,真有那么神奇吗?”贾惜春歪了歪小脑袋。
“自然是有的,等侄儿有空了,侄儿亲自给姑姑画一幅像,如何?”贾蓉说道。
“蓉儿,这可是你说的。”贾惜春“严肃”地看着贾蓉,但看上去却一点威慑力都没有反而带着几分萌感。
贾蓉送了惜春回东院,自己径直回西院时,晴雯还没有歇下,今天东府里热闹了一整天,她一个丫头委实闷得不像话,鹦哥、入画、侍书、司棋、绣桔一道跑来让她请东道,这些丫头就一起抹骨牌,拿出铜钱小赌一把,嗑瓜子吃茶,闹哄哄地大半天方才各自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