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携金册进宫求情的行动,只是大部分人都不知道而已。
这个事情,多半是贾敬背后支的招,贾母一出动,天子便略微松了口,勉强饶过了宁府。
当日在宁荣二府后街廊下,贾琏、贾蔷带人过来时,这两人都是看得真切的。
贾蔷小心地跟在领头千户余霑身后,仰头伸长了脖子往前看,院子中心,堆放了金银财宝、珍珠首饰、瓷器珍玩。
细看之下,还有斗牛服、坐蟒服、火枪、火药。
贾琏行色慌张地过来行礼,他有五品同知头衔虽然是花钱买来的,但龙禁尉的千户却是从四品,贾琏看到了贾珍、贾蓉被枷号,跪在前方,尤氏、银蝶等女眷被人拿一条绳子圈在院子右方一片场地,提帕抹泪,回想起和族兄贾珍以往的交情,贾琏心中一痛:“千户大人,我这族兄一房到底犯了何事?”
“犯了何事?”余霑冷笑:“论罪还有些时日,不过同知大人看看,这是什么?斗牛服!坐蟒服!这是皇上赏赐才能穿的,安能私制私藏于家中?火枪、火药一概由有司衙门严禁控制,你们这一房是想干什么?造反吗?”
贾琏、贾蔷不由得悚然变色!
他们二人,是与贾珍贾蓉最亲近的族人了,贾珍恶事多多少少有一些,不可能没有罪名,在他们看来,这没什么,哪个勋贵家族没点仗势欺人的勾当?
私制斗牛服、坐蟒服,属于僭越,这属于皇家赏赐才能穿、缝制,是一种很高的荣誉。
毕竟一族各房,谁也不能完全了解彼此的私事,这一件事贾琏贾蔷也不敢肯定是贾珍自己这么干,还是有人栽赃陷害,只是所有人都没想到,这事情会是当时也跪坐在那里的贾蓉一手策划出来的,就是希望他们看见。
实际上,在衣服、轿子、仪仗上面僭越的事情,是屡禁不止、常见的情况,比如商人地位低下,不能穿丝绸,但他们不是还能回到家里偷偷摸摸地穿吗?
边远省份,在家穿龙袍,不告发,也没事,这只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私藏火枪、火药,又牵扯到“走私”,罪名愈发大了,锦衣卫想栽赃,奉承皇帝,还不容易么?
贾蔷也属宁府嫡系子弟,从小由贾珍养大,平日里也视贾珍如父,心感悲戚,但抄家论罪一事,他又生恐危及自身,贾珍哀求、可怜巴巴的眼光望他,贾蔷刻意躲闪开去:“千户大人,这一家抄家论罪,毕竟同宗,可有牵连呢?”
这是来者最关心的事,贾琏、贾芸等人皆竖直耳朵听着。
“本差不敢打包票,但抄家不是灭族,你们过虑了。
贾珍、贾蓉父子忤逆圣上,断不会轻处。他们这一房,不是有位进士老爷贾敬吗?”余霑倨傲道,他这一生早已双手血腥,作为皇帝的工具,多次代行抄家了。
贾琏急忙开脱:“这一位进士老爷出家修行多年,属空门中人,不在世俗,按例不应论罪。”
“那就成了,也省得我们多跑一趟。”余霑说完,贾琏又道:“这一房有一位小姐在西府,不知……”
贾琏便扫扫右方场地的尤氏,尤氏身材属于娇小玲珑型,一直在哭泣,还有佩凤、偕鸾、文化、婆子媳妇,右边有小厮奴才们。
余霑大致看了这些女人一眼,心肠忽硬忽软,想起了教坊司的某个女人,不耐烦道:“这我不清楚,总要案卷定了下来才知道,说不定圣上皇恩浩荡,那位小姐不在此列,至于夫人女眷们,一律打入诏狱,听候发落……好了,闲杂人等退开,不要扰乱皇差公务!”
担忧一去,贾琏悲痛之余,色心又起,念念不忘、恋恋不舍地瞧着鲍二家的,到时候把她买出来玩玩也好……
贾珍悲痛欲绝,悔不当初,他想不到,此时此刻,贾琏、贾蔷最关心的,不是他性命,而是会不会连累他们。
但是,对坑害自己之人的怨恨毒意,未曾减少,他至此不明白对方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贾蓉则低着头,露出了一丝阴谋得逞的冷笑。
但是很快,在天子的示意下,宁府的女眷们又从诏狱里被放回了宁府当中,尤氏贾惜春因为曾经是宁府的主子辈,因此而“幸免于难”,但也被勒令从此一生不得踏出宁府之外,因为射圃栈道被发现之后,宁府的东院和中院都被封禁起来,西院作为空间最小,且环境相对较差的院落,被安排住进了众多女眷。
贾蓉则是挨了几顿打,刑讯逼供足足二十天,被“屈打成招”以后“供认不讳”,念在其没有参与射圃之事,且事先不知情的份上,饶了其死罪,但却也被枷号示众三日,逢人便说自己家有罪,经受了无数人的羞辱和唾骂之后,才得以返回宁府。
不得不说,这阴谋得逞的代价着实大了一点,但也确实起到了最关键的效果。
荣国府自始至终都不知道贾蓉这般暗地操纵了一场阴谋,这场阴谋导致了贾珍一房的万劫不复,却也让宁府绝处逢生,避免了原本可能要被彻底连根拔起的命运。
得到消息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