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安静无声,默默的小心打量着府尊大人,如他们一样毫不嫌弃的坐在泥土地上。
不发一言。
朱瞻基则是有些好笑,接过府衙差役送来的酒杯,一边目光漂浮的盯着杨安平,一边轻嘬起来。
待到杨安平彻底坐稳,朱瞻基一饮而尽,颇为豪迈的低吼一声。
“爽!神思通达!杨知府,满饮一碗!”
说着话,朱瞻基就从一边,拿起一只还算干净的嘿呦陶碗,夺过差役手中的酒坛,满满的倒上一碗酒,晃荡着送到了杨安平面前。
刚刚才坐稳的杨安平,就看着突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大碗。
他很清楚的能看到,沉浮在碗底的黄土,漂浮在酒水上的枯草杆子。
杨安平的嘴角不由抽抽。
眼神不由的飘向身边正盯着他的太孙脸上。
您用小酒杯,怎么到我这就成大陶碗了……
“太孙……这这……如此热情……”杨安平咬咬牙,怀揣着政治任务一般的,伸出双手,稳稳的接过装满酒水的大陶碗。
“太孙所赐,下官却之不恭,圣饮!”
一句呵完,杨安平端着陶碗,长大嘴巴。
碗中的酒水,如决堤的天河,那无尽天水,顷刻之间倾斜而出,灌入杨安平的嘴里。
然后顺着喉咙,直流而下,汇入五脏庙之中。
“啊!”
“好!”
一碗酒下肚,杨安平低吼一声,原本清明的双眼,顿时一片血红,嘴角还残存着一抹酒水。
他此时是彻底的放下了一府之尊的矜持,伸出站满泥土的手,便从嘴角抹过去。
“好!”
“杨知府海量!”
看着杨安平的做派,朱瞻基也不由的大声喝彩起来。
顺带着,他还朝着早就打成一团的百姓使了一个眼神。
于是,百姓们立马热情起来。
“杨大人气派!”
“府尊海量,当连饮三碗!”
“大人若是脱下官袍,换上军装,只怕定能成为大明英豪!”
“……”
叽里呱啦的,火堆前一圈的百姓,在皇太孙的暗示下,连连开口盛赞。
朱瞻基嘴角含笑,一手提着酒坛,一手揽住杨安平拿着陶碗的手,再为其满上一碗。
“百姓如此崇敬杨知府,你可万莫辜负乡亲信赖!”
说着话,朱瞻基松开手,将杨安平的手推到其面前。
杨安平瞪着手中的陶碗,满满的打了一个酒嗝,方才一碗酒下肚,他此时正是头脑发晕的时候。
眼看太孙又在身边鼓动。
他是二话不说,再次端着碗,仰着头。
天河再次决口,天蓬大放天河水。
“好!”
“试问徽州府,豪迈不过杨安平!”
朱瞻基已经是满脸堆笑,连带着周围的百姓,彻底的起哄了起来。
朱瞻基再次开口:“今日徽州难见此般盛况,当朝太孙、一府坐堂,与万千百姓同饮同食,当载于笔下。”
他一边高声唱和,一边再为杨安平手中的碗填满酒水。
此时不等朱瞻基再次劝饮,杨安平已经是端着碗,蹭的一下站起身来。
他双眼充血,嗓喉如有天火滚滚。
这位一府坐堂正官,一手掐腰,一手端碗,高举过头顶。
似是要将今日经受的所有惊讶吼出来。
杨安平气沉丹田,气出滚滚如龙。
“太孙巡幸本府,当为本府荣幸。百姓化干戈为玉帛,此为本府百年唯有之佳话。
杨安平为本府坐堂,念太孙之恩,谢父老乡亲恩厚!”
杨安平几乎是用宋词元曲之唱腔,将此番话吼出胸腔,随后咿呀呀如那戏中老生,岔开双腿,腰身下沉,抬举双臂,双手端碗。
咿呀呀之中,这第三碗酒水,便已一滴未落,尽数装入腹中。
百姓们彻底被感染,纷纷站起身来,为知府喝彩。远处的百姓,也已注视到此处的动静,纷纷凑过来,一同为府尊盛赞。
新安卫的诸般武将,也已悄无声息的走了过来。
在新安卫指挥使的带领下,同样是为杨安平的此番举动,大声喝彩。
此时大明文武,虽有争论,但还尚且和睦。
武将们只不过是看不惯文官们的阴柔深沉,此时间相识多年的徽州知府,竟然还有此等豪迈之举,自然是要高看两眼。
新安卫指挥使,满脸黝黑,一片络腮胡下,顶着张气派大肚子,凑到了近前。
新安卫属中军都督府节制。
而新安卫指挥使,更是当年追随成国公朱勇上阵杀敌的部将,如今这些年算是偏居徽州镇守一方。
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