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母的为人,他还是清楚的,若是他要求提高两成的开采量,怕是要让利七分才能行得通。
商队经过杜城,抵达积道亭,在积道亭暂作休整,次日,抵达栎阳。
栎阳,既是华阳郡的郡治,同时此处也是雍州的州治所在,可以说是整个雍州最富庶,最大的城池。
不过,聂氏却并不居住在栎阳城,而是居住在城西、渭水和丰水交织之地的一处坞堡之中。
抵达栎阳之后,宋圭便与聂嗣分手。宋氏居住在栎阳城中,他与聂嗣不同行。宋圭告诉聂嗣,他会改日拜访。
接下来的路程,一路平坦,聂嗣也没有继续坐马车,而是改成了骑马。
进入渭水和丰水流域之后,聂嗣便看见望不到边际的良田,平坦舒展在河流冲积的平原上,各种农作物在田间疯涨。道路两边是大片大片的林木,其四周设有木栅栏。
此时烈阳当空,正是正午之时,百姓们纷纷聚集在树下食用午膳,往来路上,多是拎着篮子的妇女,有些身边跟着一两个幼童,还有的则是年纪较幼的少女前来送饭。
这些人见了聂嗣,纷纷停下步伐,避让一旁,待聂嗣等人过去,方才继续前行。
一路直行,片刻后便抵达聂氏坞堡。
虽说是坞堡,但是聂嗣觉得用城堡形容更妥贴。三丈左右高的城墙,全是大石堆砌而成,严丝合缝,平整光洁,毫无受力点,几乎杜绝了徒手翻墙的可能。
在坞堡四角,望楼、角楼耸立,坞堡之中,设有仓、灶、井、圈、厕、院落、楼阁、池塘等等生活设施、整个看起来几乎是缩小版的城池模型。
据聂嗣所知,这座聂氏坞堡中,生活着三百户,千余聂氏族人。足可见,这座坞堡的范围之广。
相比较之下,丹水周氏坞堡,简直就是农家小院。无怪乎当时奢奴看不起周氏坞堡,情有可原。
丈许宽阔的城门,四名壮汉守在门前,手持长戈。他们见到聂嗣下马,瞬间认出,来人乃是少君,纷纷拱手行礼。
“见过少君!”
一名护卫上前,恭敬道:“少君求学归来,一路舟车劳顿。女君已有吩咐,让少君先行沐浴更衣,再去拜见。”
“我知道了。”
言罢,聂嗣走进坞堡。
与他想象的稍有差别,他原以为坞堡中应该只是住人的,可却在里面见到了各式各样的建筑与场所,甚至在不远处,看见一口不小的池塘,周围聚集着水鸭、鸡、鹅等家畜。
栎阳聂氏,既贵且富。
聂氏之贵,乃是因为聂氏出身功臣后裔。同丹水周氏以田地起家,贾氏以商起家不同。聂氏自酆朝建立之后,就是栎阳本地豪奢贵庭,坐拥千顷良田,膏腴美地,奴仆以及附庸佃农不计其数。甚至,代代有人入朝为官,征辟为吏。
聂氏之富,栎阳乃至华阳郡大部分的山泽林池尽数掌控于聂氏之手,不行商,却是最大的商。似渭河、丰水、霸水,成国渠等等大型河流侧畔良田,尽归聂氏门下。
又经百年积累,底蕴早已深厚无比。
一路上的所见所闻,让聂嗣记忆中的栎阳聂氏形象越发真实。难怪,每月百金的生活费,随随便便就送给了他。
聂嗣回来的消息,先前奢奴已经派人提前通知了聂氏女君。是故,当聂嗣回来后,立马有成群的男仆女婢伺候他沐浴更衣,熏香用膳。
半个时辰后,聂嗣休整完毕,来到聂氏女君居住的主院。
“少君,女君等候多时了。”一名摸样清秀的女婢恭声说道。不经意间,少君俊美的脸庞在她眼前一闪而逝。
虽已有年余未见,可少君还是依旧好看。
“唔。”
聂嗣淡淡点头,轻轻的吸口气,脱下靴子,素白的袜子踩在廊下木板上,发出嘎吱一声。
伸头一刀,缩头还是一刀,母亲迟早还是要见的。
既然已经是聂嗣了,那么,自己就该接受他的一切。责任也好,义务也罢,都是他该承受的。
希望聂嗣,从前不是个顶撞母亲的混账。
随着守在门前的两名女婢推开门,屋中的场景落在聂嗣眼前。十步以外的屋内,一名妇人跪坐中央台阶上,两边立着四名女婢,屋中香炉冒着袅袅青烟。
聂嗣走到屋中,抚平下摆,跪在木板上磕头行礼。
“孩儿自丹水进学归来,拜见母亲,问母亲安。”
声音不大,但足够聂嗣的母亲聂祁氏听见。
跪坐中央的聂祁氏,一身锦服,妇人发髻,容貌秀美。见到聂嗣,眼中闪过一丝喜悦,旋即又恢复平淡。
“数日前,吾便让季玉派人前往丹水,通知你回来,因何拖延至今?”
聂嗣直起腰板,目视聂祁氏,他这才看清母亲容貌,端庄秀美,难怪自己也长得漂亮,原来根子出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