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黄重真微微踏前一小步,作揖道:“请恕在下眼拙,未曾想到这位小将军年纪轻轻,便已是贝勒之尊。
不过贝勒倒是想差了,我等并未有丝毫亵渎贵主之意,正如贝勒所言,贵主一代天骄,又岂是我等蕞尔小卒所能置喙的?”
一代天骄!
这确是奴酋生前,私底下孜孜以求的。
以他的暴躁跋扈,竟也不敢与铁木真汗比肩,由此可见成吉思汗在大明北方的震慑力,是何等之强。
然而俱往矣,在黄重真的心中,不念过去,不畏将来,只重当下。
多尔衮听了他这番看似不卑不亢,实则暗暗捧了一把奴酋的话,便轻哼一声,抬手阻止了已冲到殿内的甲士。
黄重真便又稍稍压低了音量,让本就富有磁性的嗓音,更是带上了一丝神秘感:“所谓千秋霸业,百战功成。实不相瞒,吾等小卒之于贵主的感官,便像是和成杰思汗一般无二。
便连我家大帅,虽从未与贵主谋面,还对其侵我国土杀我国人的行径深通恶绝,却又偏偏颇为相惜,所谓不打不相识,大抵便是如此吧。
这不,惊闻贵主驾鹤仙去,我家大帅当真是惊愕交加,便派遣我等前来求证。若假,自然最好。若真,便权当吊唁罢了。”
这番话听得祖大乐周吉这些老实人,都快要吐了。
便连阿善与黄台吉这些颇有自知之明的人,都颇觉恶寒。
吴三桂倒是极为向往,似乎也很期待自己成为战刀一出,便有千军万马奔腾冲锋,指哪打哪的人。
其余后金贵族包括多尔衮在内,也都极为受用。
黄重真本人,虽然内心极度地鄙夷自己,面上自然是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不过是几句拍马奉承之话,若能达成迷惑敌人的目的,从而让此次谍战行动有一个良好的开始,何乐而不为呢?
事关家国天下与民族兴衰,适当的不择手段,又有何妨呢?
此时的大明包括后世的大中华,最令升斗小民诟病的地方便在于,死端着大国的面子不放,死要面子活受罪。
许多当权当政者表面大义凛然,忧国爱民,实则却是爱惜自己的羽毛远远超过民族大义。
当然,华夏最令人欣然骄傲的地方,便在于无论哪个时代,都有一批仁人志士,纵然无权无势,纵然百般掣肘,却依然不惜身,不妥协,不投降。
而是以自己所能做到的方式,为着这个国家与民族,奔波不止。
所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大抵便是如此吧。
多尔衮眯起眼睛盯着黄重真看了许久,便弹弹手指,语带不屑地问道:“这个大胡子叫祖大乐,怕是那个祖大寿的族弟吧?都司?嗯,还行吧。本王记下了。然而,你又是何人?在所谓的关宁军中,任何职啊?”
黄重真略一抱拳,不卑不亢地说道:“在下方才已经唱过名了,姓黄名小贰,在关宁军中任守备一职,忝为此行副使,资历背景,一目了然,蕞尔小卒,理当不入贝勒法耳。”
“黄小贰?店小二?这名讳倒是稀奇。”多尔衮故作莞尔,当即引得满堂哄笑。
祖大乐与吴三桂顿觉面上无光,倒是袁七周吉这些在底层摸爬滚打的小卒,从未觉得面子是可以当饭吃的,便没啥反应。
黄重真更是丝毫不为所动,还在嘴角扯出了一丝淡淡的笑意。
多尔衮见挑逗不了这个家伙,顿时觉得无趣,愤怒的劲儿过了,便又拉不下脸再叫甲士进殿来拿人,也不知该如何再将这场邦交进行下去。
正自尴尬,恰好黄台吉轻咳了一声,道了声“十四弟,休得无礼”,于是便不屑地“嘁”了一声,悻悻然地坐了回去。
黄重真朝他拱拱手,便顺势将目光转向了黄台吉。
凭皆他坐的位置和心中的感觉,黄重真早就断定,此人便是历史上那个将后金改名为清,又将女真改名为满,比其父还要难缠几分的清太宗。
也是未来十几年,大明所要面对的最为棘手的敌手。
经他之手,那个单纯意义上军事强大的部落制汗国后金,将从政治、经济、军事,无论哪个方面,都全面趋于封建化。
同时,他又将谍战玩得比其父更加炉火纯青,在两年之后震惊天下的乙巳之变中,仅放回了两个俘虏后的小太监,便成就了压垮袁崇焕的最后一根稻草。
“这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呢?”黄重真仔细地打量着他,而他竟也笑眯眯地看着面前这个与多尔衮年纪相逾的少年,脸上没有丝毫的不虞之色。
“真是只阴险的笑面虎。大明吾皇,终将迎来前所未有的劲敌啦。”黄重真默默地感慨一句,便朝黄台吉作了一揖,道,“见过八爷。”
“你认识我?”黄台吉讶然说道。
“猜的。我还猜测,这位是二爷,这位是五爷,至于这位,想必便是阿敏贝勒吧。”
此本无心之言,阿敏听在耳中,却觉得格外刺耳咋到了本王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