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胆!”
“放肆!”
此言一出,大政殿内立刻便“嗡”的一声炸开了锅,纷纷对着黄重真大声喝骂。
更有殿外甲士下意识地将兵器出鞘,只待殿内的任何一个贝勒一声令下,便冲进殿里来拿人。
唯有一人,本躲在角落里冷眼旁观。
听闻此言却凤目一亮,眼波流转,仔细地打量起黄重真来。
他觉得这小子有点儿眼熟,却没有记忆的节点,便无论如何想不起来,于何时何地曾经见过。
事实上黄重真这样的坚毅国字脸,放眼整个华夏,没有一万也有八千,只是他长得稍微帅气了一点儿。
再加上这半年多来,这小子与他的虎熊兄弟一样,都长高长壮实了不少。
还被辽西走廊的临海阳光,晒得肤色有点儿变黑,已和首次进入沈阳的那会儿,无论气质还是外表,都大不相同了。
再加上那一次来,他穿的可是海耶西金光闪闪的女真战服。
而这一次,只是套了件粗糙的麻衣军装。
任范文程想象滔天,也无非与之前的那个假扮海耶西的黄重真,联系在一起。
黄重真的感官何等敏锐,立刻有所感觉地回瞥过去。
只见一袭淡绿色的汉服衣衫,在这满是女真服饰的人群当中,是那样显眼,便禁不住多看了几眼,见是一名样貌颇好的女子,便微不可查地轻轻颔了颔首。
在这刹那的时间内,阿善已抬手制止了殿内的喧闹,说道:“古人曾云,一个士兵是否英勇,只需看他身上的伤痕便可知晓,武讷格……”
阿善说着打了一个响指,一员异常魁梧的女真将领,便已越众而出,抚胸说道:“末将在此,大贝勒可有吩咐?”
“武讷格?”黄重真只觉得这个名字好生熟悉,略一思索,便已从丰富的历史知识中找到了答案,嘴角勾了出一个淡淡的弧度,便上上下下将他打量了一遍。
这员女真悍将确实很强壮,穿着女真族尚处于渔猎时期的原始服饰,将他的四肢肌肉和壮实的身板,衬托得更加明显。
这般衣着风格,倒不知是向来如此,还是为了迎接他们这一行,从而刻意为之的,反正不管怎么看,都像是一只刚从白山黑水间被捉回来的大狗熊。
“那捶着胸膛的样子,倒与我兄弟大熊挺像的。”黄重真突然有点想兄弟了。
阿善吩咐武讷格道:“将你受过的伤,给明国来使展示一番。”
武讷格道了声“喳”,便奋力地捶了一下厚实的胸膛,怒吼一声,便猛地将上衣扒了下来,生猛地犹如扒小姑娘衣衫的禽兽一般,丝毫不懂怜香惜玉。
那些已然逐渐知礼的女真贵女看在眼中,只觉得一阵作呕。
武讷格指着腹部的一处狰狞伤痕道:“这里,是早年在白山黑水间与大虫搏斗时,被抓伤的。好家伙,差点没把老子的肠子掏出来。”
说着转过身来,将后背的狰狞伤痕也展现给人看。
他自己则介绍道:“这里,是昔日与大汗狩猎时,一头大黑熊突然冲了出来,眼看着便要伤到大汗了,俺便冲了上去将大汗扑倒,自己却被拍了一掌。
好家伙,当时那可真叫一个血肉模糊啊!便连大汗都夸奖俺不但忠勇,还壮实无比,堪比黑熊呢!
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大汗将俺带在了身边,四处征战,攻城拔寨无数,受伤的次数也越来越多了,俺的伤痕与战功,也都叠加得越来越多,直到……”
武讷格说到这里,差点儿收不住口,情绪也低落了起来。
“直到觉华战败!”黄重真暗自替他完成了补充,表面上敬佩地竖起了大拇指,赞道,“我也觉得您堪比大黑熊!”
彪悍的女真将领们都听得悠然神往,似乎又回到了当初那个天天有仗打的时代。阿善与黄台吉等相对文明的女真人,却听得一头黑线。
这皮肤黝黑的国字脸型明国小家伙,是堂而皇之地在嘲讽女真将领野蛮如熊呢,可恨这群蠢笨的家伙非但毫无自知,还洋洋自得。
“我若为汗,定要改善这一状况,使明国刮目相看。”黄台吉暗暗发誓。
幸好武讷格话锋一转,又开始介绍下一个伤痕:“这个,是征伐叶赫部时,被他们的第一勇士用狼牙棒抽了一下。好家伙,差点没将老子的肩膀给打碎。
还有这里这里这里,哎,这些都只不过是小伤,俺都忘记是啥时候受的伤,反正没有一处是明国人带来的。
哦,倒也不尽然。这里,是在萨尔浒被明军的箭手所伤,看到没?就是这里。就像被蚊子叮了一下,时隔多年,伤痕都已淡化,都快找不着了呢。
还有手臂上的这里,是在辽阳城下,被城头的霹雳炮擦了一下,当时看着挺吓人,肉都快熟了,不过也就这样,金疮药都没用,没过几天就好了。”
说完,武讷格便挑衅而又得意的看向了黄重真。
黄重真笑了,笑得很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