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本身就是一个容易伤感的季节。
于是,这个多愁善感,在短时间内历经风浪的后金贝勒,便郑重地拍了拍重真的肩膀,略一犹豫,却还是用了一个较为冒讳的称呼兄弟。
“女真人看似憨憨,但这些高层贵族的谍战基因,倒像是与生俱来一般,或者说完美继承了奴酋如狐般的狡诈。大明要想在这个敌人凶猛而又狡诈的攻势之下,存活下来,单凭硬扛,确实是不够的。”
黄重真听着却一点儿感动都没有,反而暗暗感叹,便又对济尔哈朗及其身后的侍卫抱拳说道:“就此别过,各自珍重。”
“吾等,一定会回来的!”
身后的祖大乐等人也都有样学样,便都翻身上马,深深地看了不远处高大的辽阳城墙一眼,默默地发了一个无声的誓言,便拨转马头,毅然策马,绝尘而去。
男子汉,无需那般婆婆妈妈,优柔寡断。
正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只需干就完了。
济尔哈朗望着飞扬的尘土,久久不语。
直至尘埃逐渐落定,人也远远地再看不见,他才悠悠叹道:“以老八的布局手段,怕是早已在浑河对岸布下天罗地网,正张网以待,翘首以盼呢。
希望你们,还能有命活着回到大明吧。
很抱歉,本王能力有限,只能帮你们到这里了,总算是不负相识一场吧,接下来就要看你们自己的命,到底够硬不够硬了。”
说着,他便转身率着一众奴才,浩浩荡荡地开进了辽阳城。
与黄重真相处久了,他便觉得赞阿多这类城守特别蠢笨,尤其这家伙还是老八钦点派来的,于是济尔哈朗怒火上涌,狠狠一鞭便甩到了他那相迎的笑脸之上。
赞阿多不敢躲避,生生受了这鞭,脸上火辣辣的疼,心中却只觉得委屈,便连半点愤怒都不敢乍起。
没办法,在这个以作奴为荣的部落制国家里,奴才,主子,就是这么残酷。
战马奔腾,黄重真一行很快便来到了浑河边。
河水因着秋日的萧瑟而显得有些枯竭,却仍旧不是战马用蹄子,便能踏过去的。
后金天生侧重弓马骑射,对于舟船历来轻视,这份抱残守缺祖上荣耀的心理,即便是到了两百年之后,都无法扭转过来。
这个时期就更加不用说了,加上辽东战乱频繁,百业萧条,不管南岸北岸东岸西岸,别说舟船渡口,没有一片荒芜就算不错了。
幸好人烟一旦稀少了,草木树林也就显得格外茂盛。
于是,黄重真一行便都下马,就近砍伐木头,加紧制作木筏,用以渡河。
从沈阳到辽阳的这一路上,因为有着济尔哈朗的同行,黄重真所担心的“马贼截道”,并未出现,但是渡河之后就不好说了。
关宁军的少年们,个个都是安营扎寨的能力,所以木筏很快便制作好了。
囊中最后的一口烧刀子洒进这片深沉的土地里,用来祭奠浴血抵抗后金,埋骨在此的浙兵与川军亡灵。
然后,灌满煮开摊凉后的浑河水,将最后几只大铁锅砸烂,沉入深沉宽厚的浑河底,祖大乐重重地一挥手,吼道:“破釜乘舟!”
黄重真也吼了一声:“渡河回国。”
便率先牵着枣红马踏上了其中的一只木筏,并且亲自撑杆。
木筏不大,最多也就只能容下两人两马,所以人数虽少,数十筏齐发,倒也显得浩浩荡荡。
好在,极有可能潜伏在对岸,由后金军扮作的劫道马贼山贼,并没有嚣张到在黄重真一行渡河的时候发起进攻。
那样毕竟显得太过明显了,黄台吉正在着手整顿闹哄哄的后金,还不想给大明留下口实。
约摸一刻钟,渡河完毕,将竹筏尽数摧毁,黄重真等人却没有立刻跨上战马,往关宁锦防线的方向狂奔,虽然归心似箭,却也只能放平心态,或者强行按讷。
他们牵着战马慢慢地往前行进着,同时仔细观察着周边情形,因为河的两岸颇为平坦宽广,所以一览无余,不利于伏击,倒是能让他们稍感心安。
但是很快,这份心安便随着隆隆的马蹄而迅速散去。
后金到底是后金,在黑土地上嚣张惯了的女真人,虽说在宁远城下吃了一个大瘪,但仍然不是那么有耐心。
“有敌人!”
“快进右前方的树林!”
虽然年少,却没有人天真地认为,这是袁崇焕或者祖大寿派来接应他们的关宁铁骑。
于是前哨示警,黄重真立刻发布军令,并如一只蓄势待发的猎豹一般自觉断后,祖大乐则自然而然地便立刻率队执行。
封建王朝的上下级军制一向很严,但是在这支小队里,这不太合理的一幕却一次又一次的发生,有人当仁不让,有人心甘情愿,有人习以为常。
这情景跟重八老大哥刚参加红巾军时很像汤和明明比他大,却心甘情愿地以小弟自居,并紧随其后,最后终成开国功臣,并难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