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竟有此事?然后呢?”
“然后……随着五城兵马司的人一阵惊叫敌袭,堂堂关宁铁骑竟反被百姓误认为异族铁骑,引发了一阵不大不小的慌乱,还与城门守卫好一阵对峙,差点便迫之关闭广渠门了呢。”
“哼!一群饭桶,然后呢?”
“然后……幸赖那个不识时务,被打发出京,去往大名府任职的卢象升主持,才避免了一场尴尬与祸事呢。”
“确是差点便酿成一桩足以惊动圣上的祸事呀!卢象升这个愣头青,果然是有几分胆略的,只可惜,不能为我所用……”
心腹偷眼看到魏忠贤的表情包,在短时间内历经饶有兴致,薄怒庆幸,惜才自语的过程,便打消了魏忠贤越过自己暗中遣人掳掠周氏女的念头,放下心事,为了掩饰,便赶紧又道:“属下有一事不明,还请殿下不吝赐教。”
“说吧。”
“殿下已将厂卫控在掌,京营握于手,为何不干脆将五城兵马司也收入囊中,将东林书院的那帮迂腐之辈,彻底地打压下去呢?直至效法赵高呢?”
自诩深受信任的心腹无论如何都未曾料到,魏忠贤会因为这个问题而真正发怒,将一半侧脸转过来,另一半隐在灯火明灭的黑暗之中,阴恻恻地斜睨着他道:“是谁给你这个狗胆妄议朝政的?”
心腹深悉魏忠贤脾性,深知他所愤怒的不是自己妄议朝政,而是擅自揣摩他的心意,顿觉两股阴冷之气,一股扑面而来,一股由心而生。
吓得连忙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叩首认罪,便是磕破脑门都在所不惜,只求这个可以用最凶残的方法置对手于死地的阉主,能够饶恕于他。
待心腹重重地磕了三五十下响头,脑门一片血肉模糊,魏忠贤才轻挥了一下手掌,出言道:“算了吧,下不为例。”
心腹如蒙大赦,连声致谢,却仍然不敢伏于地面,未敢起身。
魏忠贤看着他那畏缩的惨状,阴冷的心中终究生出了一丝人性的不忍,竟轻叹一声:“你有所不知”。
而后,更是细细解释道:“咱们这位圣上看似沉湎木工不理朝政,其实东林腐儒也好,吾等所谓的阉派人士也罢,都不过是其平衡朝堂势力的工具罢了。”
“啊?”心腹豁然抬头,将一张血肉模糊的脸展现给魏忠贤看。
魏忠贤吓了一跳,终于提高音量没好气地骂道:“啊什么啊!跟着老夫如此久了,还是一块无法抬举的茅坑石板!你道圣上真的昏聩无知么?你道大明立国两百五十余年,除了厂卫便没有其余手段了么?
东厂西厂内厂,哪一个不是大明皇帝根据需要创造出来,为其监察百官,控制朝堂的?那么当今圣上捣鼓些诸如内卫暗卫之类的出来,又有什么好稀奇的?
不妨告诉你吧,咱们对待东林的一切手段,包括弹劾孙承宗钉死杨涟在内,若无圣上默认,哪一桩能够办成?便连咱们暗中所做的一切,看似隐秘,其实圣上都知晓得一清二楚呢。
而且,咱们这位潜心钻研的木匠皇帝其实也并非一无是处,你道关宁军中所用之强弩,就是那只大蝗虫射伤采花贼的两支轻巧弩箭啊,是经何人改良的?”
“莫非……是圣上?”心腹喃喃出声,便连满脸模糊的血肉,都差点掩盖不住心中之震撼了。
“不错,武宗世宗神宗,吾泱泱大明哪个不理朝政的皇帝,是易于之辈?同理,当今圣上即便是一事无成,也万万不可小觑,何况还以天子之尊,掌握着一门精湛的木工技艺呢?”
“这……”魏忠贤的一番话,似乎似乎刷新了心腹对于皇帝的认知,只知傻乎乎地跪在原地,一脸茫然。
魏忠贤见了,便又轻笑一声,颇为自得地说道:“小高啊,你我都只是奴才,奴才的职责只是侍奉主子,至于分忧,那便要看主子愿不愿意了。你还年轻,跟在老夫身边好好再学几年吧,老夫保管你前途无量。”
心腹小高不清楚皇帝的奴才到底算不算奴才,反正自从决定投入魏忠贤门下并被其挑中为心腹的那一刻起,他这个奴才身份早已是确认无疑的了,闻言便深深地拜伏下去,道:“小高愿奉殿下为主,唯殿下马首是瞻。”
魏忠贤随意地摆摆手道:“行了行了,这些话老夫都已经听得腻歪了。去内府领些银子,找个医官把脸看好。嗯,再领株老参补补身子吧,这些年你替老夫所做的一切,老夫都看在眼里呢。”
小高闻言大喜,又再拜了三拜,起身之后都是躬着身子倒退的,待尊臀快要挨着房门时,才像是后面那只眼也看得到一般,转身启开一道缝便迅速钻了出去。
“这小子见缝就钻的本领,倒是越发炉火纯青了。”
魏忠贤哑然失笑,又侧耳听着小高迈着轻快的脚步迅速离去,不禁轻抚着颌下并不存在的胡须,得意洋洋地自语道:“到底年轻,一制就服,呵呵。”
他却不知,小高甫一出门,便将一丝得意的笑容挂在朝着地面的脸上,便连额头的伤势都满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