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还有许多贵族,许多额真,许多旗主。
拿“先汗在世之时,我们是怎样怎样的”,“我们向来如此,这是先汗所定下的规矩”等话语,扯着天命余威,来抵制天聪元年的所颁布军政新令。
若天命之汗是为一代雄主,那么黄台吉对于天聪的定义,便是雄才伟略,更甚天命。
而只要赢得了这场战争,便能走出天命余威所造成的军政阴影,天聪之汗的威望便会彻底地树立起来,独属于天聪的年代便会真正到来。
因此,黄台吉面对着成倾成倾刚被抢收的麦田定了定神,纵然心中再恼怒,也必须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然后做出新的部署。
他将手中的六万女真步骑分成三部,大贝勒阿善与三贝勒莽古泰各率二万本部旗兵,分居于中军两侧,尽可能地散开兵马,意图对锦州形成泰山压顶之势。…
数万披甲奴以及各族奴兵,则照例被驱赶在前,以作先锋。
且不说对于即将到来的大战摩拳擦掌,甚至翘首以盼的锦州军民,是否会被这份显然夸大了的气势所吓倒。
反而是散开来平推过去的六万步骑,着着实实地被吓了一大跳,且受创颇重,尤其是被黄台吉勒令全速追击的前锋,以及驱赶在前的奴兵。
武讷格嗷嗷嘶吼着,率领麾下衔尾追击了过来。
岳托与豪格也不甘落后,不待扬鞭自奋蹄,显然尚且不知,所面对的是一个怎样不拘一格,并且深谙人之心理特战之士。
在那被割得只剩下了短短一茬的密密麻麻的麦秸根之中,隐藏着许许多多由关宁军工厂争分夺秒赶制出来的陶罐地雷。
随着女真步卒的双腿和战马的四蹄,在这丰收过后的平原边缘毫无顾忌地迈开来,陶罐地雷的简易引爆装置,便也简单地被触发了。
犹如大型爆竹一般的炸响之声,立刻便密集地响了起来。
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
这种人类文明史上,由睿智的华夏人发明并运用于实战的地雷,堪称简陋,威力也着实不大。
对于迅速推进中的后金军队所造成的伤亡倒在其次,反而是心理创伤更大一些,毕竟女真人总是习惯于用最原始的方法去驱赶猎物,去扫清战场上的障碍。
因此地雷,便简直可以说是他们命理之中的克星。
自小便比其他普通八旗子弟更加苦练骑射之术的岳托与豪格,虽然凭借着精湛的控马之术,以及亲卫的拼死保护,从而没有受到实质的伤害。
但是,看着那些伤到了腿部甚至子孙根的奴才们,一个个痛苦地在空旷的田野之上打滚,嘴里还咬牙切齿地压抑惨呼着。
这两个从未将所谓的大明关宁军放在眼里,也是第一次走上正式战场的后金初生牛犊,终于禁不住心惊肉跳起来。
他俩终于意识到之前一直不屑一顾的大明火器,种类是那样的层出不穷,手段是那样的防不胜防。
武讷格自从两次大败之后就瘦了一大圈,却反而变得和年轻的女真猎人一样矫健了,骑射之术经过这段时间的苦练,也回到了曾经的巅峰。
他硬是在战马哀鸣一声屈膝倒地的那一瞬间,一跃而起,有惊无险地落在了散发着泥土清香的田野中,却蓦然察觉自己的脚下似乎被什么玩意儿给绊住了。
他觉得自己快要疯了,却丝毫都不敢造次。
耳听着附近传来的接二连三的炮仗一般的炸响声,伴随着族人兄弟的惊呼惨叫声,并且越是乱跑,炸响声便越是密集,越是跑得快,炸响声便来得更快。
迷信的族人还以为是土地里的神灵在发威呢,纷纷胡乱地叫喊起来,更有人匍匐于地跪拜起来,然而跪拜下去的瞬间,便又不知触发了啥玩意儿。
随着一声脆响,立刻就被炸得面目全非。
但即便是遭受了这样的伤害,一些身体强壮而又生命力顽强的女真人,一时之间也难以死去。
只是惨叫之声凄厉了无数倍,都快赶上被缚住四脚,缚而杀之的猪了。